上逗留会,无暇细看,开了门,退到门外。在下楼梯的时候,莎比叫了声,小穆不由自主地把手伸给她,莎比扶着小穆的手,小心翼翼地下楼梯,小穆只觉得莎比两手滚烫,像块火炭似的,到了楼下,小穆发现手心里也被莎比手心里热气浸湿。
出了小区,小穆跑到路口叫了辆出租车,他也不知道长宁区有什么医院,据说整个区里,有十六个医院,他对司机说,“送最近的个医院。”
上海虽然号称不夜城,但是每个区就相当个中型城市,夜晚来临,桔红色的灯光,映射出的是种朴实的寂寞的气息。出租车左绕右弯,小穆也不知方位,只见空旷的道路上,暗淡的灯光照出死气沉沉的道路的房檐,仿佛这个城市已经进入深度睡眠。莎比倚靠在后背椅上,时而闪进车里的灯光,映射出她的憔悴的脸。
50
出租车停在长宁区中心医院,小穆扶着莎比来到急诊室,让莎比进去。自己坐在走廊外面的椅子上,早春的深夜,还是寒冷得很,从廊道尽头穿过来的冷风,吹在身上,令人感到有些索索发抖。小穆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在廊道上晃荡着,见到急救室里倒有不少病号,有个病号床前,围着许多人,中间的位年轻女性,挂着水,枕边摆放着氧气瓶,面无血色,眼睛闭合得很紧,听边上围着的群人的议论,好像该女人服毒自尽。在城市的深处,交织着剪不断理不乱的恨爱纠葛,最终都归结到医院里,然而医院只能医治肉体,不会关心灵魂。这念头闪而过,小穆更感到种彻骨的寒意。夜深时分,医院里的痛苦没有减轻,这里揭开的是再也无法让人容忍的真实的恶梦。
这么来回晃荡,消磨了不少时间,终于看到莎比走了出来,小穆赶快上前,扶住她,问她怎么样?莎比说,没问题,医生说叫你进去下。
小穆茫然无措地走进了急诊室,个中年女医生把隔开房间的帘子拉开半边,边问道:“你是刚才那个病人的家属?”
“恩。”小穆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你是她男朋友?”那女医生掉过头,扫了他眼。
“我们住在起。”
“你知道她患了什么病吗?”
“不知道。”
“那个病是她的,责任是你的。宫颈炎知道吗?”女医生坐了下来,直视着小穆,“这种病的原因,有很大部分是性生活造成的。”
“她发热也是这个原因吗?”
“这是炎症所致。为什么你们男人非要这么对待女人?你们住在起,这是道德问题,我没有权利问,但对女人为什么下手要这样狠。她的宫颈有重度损伤,外阴也有些红肿我搞不懂,对你们男人说爱可能有点奢侈,但总懂得要爱护女人吧。女人好像很柔韧,但女人很脆弱。”女医生仰脸冲小穆说道。
“我没有啊”小穆懵懵懂懂地承受着女医生的狂风暴雨。
“我不想找你谈这些话,我是气不过。我只要求,你对她好点,这是我多余的话。作为个医生,我不应该说任何医疗之外的建议。行了,你走吧。”
“医生,那是不是要紧?”
“怎么能不要紧呢?在医生眼里,什么都是要紧的。她能康复,全看在你。具体的治疗情况,我告诉她了。还有点,在半个月内不能有性生活。”
“我没有。”小穆被医生抢白得满脸发烫,却辩白不出任何句话。
“我要说的,就这几句话,你走吧。”医生鄙夷地看着他,令小穆无地自容。
小穆尴尬万分地走出了急诊室,见莎比索缩着坐在椅子上,像枝遭遇到寒风的迎春花。今年冬天的气候有些奇怪,初冬的时候,气温特别暖和,些乌鸦嘴的科学家开始断言今年是暖冬,上当受骗的何止是人类啊,连上海的迎春花也以为春天到了,突然齐齐地开放,没想到,后来的气温急剧下降,迎春花遭此大难,枯谢零落,惨不忍睹,此刻,莎比的样子就是这样。
小穆本来想发作莎比下的,自己平白无故地遭受到医生顿教训,这都是哪码事对那码事嘛,但看到莎比娇弱的身体,他把心中的腔怒火压了下来,他对莎比说,“好点没有,走吧。”
“医生说了什么?”莎比站起,小心地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叫我要照顾好你。”
“真是麻烦你。”
“别说这话。她以为我们住在起。”
“不好意思,带累了你。”
“没什么,其实我们的确是住在起啊。也算是室友吧。”
“小穆,你的心真好。”莎比轻声地说道。“幸好遇上你。”
“我们倒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小穆觉得莎比很可怜,心中的不快,顿时转化为丝温柔。对病人指责是不应该的,误会的是医生,责任也不在莎比啊,想到这里,小穆的心情好了许多,自己脚步走的太快,看莎比艰难地行走,便把自己的膀子伸了过去,莎比乖巧地伸出手臂,搭在小穆的膀子上,轻轻地依偎着,女人的小鸟依人可能是天生的,有种说不出的自然。小穆心里倒升起了丝甜丝丝的感觉。在这陌生的上海的子夜时分,这个不夜城其实已经半进入了睡眠状态,醒着的人,那么点轻柔的贴靠与相互的扶持,便总会打动密封与窖藏得很深的裸露的灵魂。这时候,人的灵魂本应该是裸露给梦境的,而旦裸露给现实,便会让现实也成为梦般的缥渺与轻灵。
50
回到家里,已经凌晨点多,小穆问莎比要不要吃点东西,莎比摇了摇头,小穆又为她倒了茶,服了药。而且下面的事,就是男人不得与闻的事情了,莎比支走了小穆,因为用的是栓剂外用药,如果告诉男人女人竟然是如此深入自己的器官,会把男人吓死。莎比收拾停当,出了卫生间,小穆端了只杯子,递过来,“饭不能吃,喝杯牛奶吧。”
“家里没有牛奶啊?”莎比没想到这个小男生居然还这样会关心人。
“昨天中午我买的。知道你不喜欢喝牛奶,不过,现在你应该不是减肥,而是补充能量了。”
“我还是没有抗得住你,吃牛奶都上瘾了。”
“好啊,那以后你也吃牛奶吧。”
“谢谢侬了。”
“哪里对哪里啊,都说是室友了。”小穆挠挠头,笑道。
“你先困觉吧,天都不早了。”莎比接过杯子,说道。
第二天早上,莎比仍在床上,钱盛肿打来电话,说剧组到临安浙西大峡谷景区去拍摄外景了,估计要有个星期才来回来。老钱说,因为莎比身体不好,就让她在家里休息段时间,其实莎比方面身体的确不好,另方面,她也巴不得留在家里,跟在乌烟瘴气的剧组,真是活受罪。
莎比在床上睡了天,小穆也图得个清闲上网的自在。中午的时候,他把昨天莎比买的那条鲈鱼,从冰箱里拿出来,烧了锅鱼汤,以前在家里妈妈烧鱼汤的时候,就是告诉他要旺火多烧,烧的浓浓的,稠稠的,味道才正,喝起来才像牛奶,可是小穆真的这样如此炮制的时候,却发现鱼汤烧得黑糊糊的,怎么也没有牛奶那种白澄澄的粘稠感。有点不好意思地端给了莎比,莎比从床上支起身子,尝了口,也许是饿了的缘故,竟然吃得很香。碗鱼汤喝了个干净,这是对小穆最好的奖赏。
喝毕,莎比还赞了句,“烧的味道真好啊。”
“莎比姐,你别讽刺我了,我这几招手艺真臭,烧的这个汤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烧的味道挺好。东西是吃的,也不是要看的。我看啊,以后‘水煮鱼’也别吃了,就吃你烧的鱼汤了,老好吃的。”
“水煮鱼太辣,我不是特别喜欢。”
“我也是,我也喜欢吃这有味的鱼汤。”莎比说道。“小穆,和你说件事情。”
“什么?”
“你以后不要叫我莎比姐了,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哪能做你的姐啊,就喊我叫小全吧。”
“小全姐?”
“你这样叫不是与以前叫的样的吗?以后不要提姐不姐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穆啊。”
“我知道你姓穆,你总该有个名字吧。”
“穆岩,岩石的岩。”
“挺好听的名字。
“你感觉是不是好点?”
“好多了,头不疼了,就舒服多了。”莎比的脸上挂着平和的恬淡的微笑,披着羽绒外衣,露出里面的的件白色的针织衫,胸口上绣着朵粉红色的草莓花饰,领口缀着木耳边加了点树叶皱的蕾丝,浑身上下倒别有种素雅的情致。小穆直看到的是个浓妆淡抹的莎比,昨天晚上又经识到了个面色蜡黄的莎比,两相比较,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不施脂粉尽显自然原色的莎比更接近于生活的状态。莎比的皮肤比较白,虽然质量不是很好,仔细看看,上面有着小小的雀斑,但是,在家常的情况下,她的脸色上泛着像奶汁样的本份的白色,刚才又喝了点鱼汤,热气浸染,双颊上顿时洇出了段隐约的红晕。虽然不同于脂粉制造出来的那种大红大紫,但无疑更具有种平易近人的亲和力。
“那就好,你再歇歇吧。”穆岩说着,把莎比用过的碗筷拿到了厨房里。
51
第三天早上,穆岩正睡得香甜,听到厨房间里响起了沙沙的声音,他觉得很奇怪,谁这么早在厨房里活动啊。
他想到今天莎比不知如何了,便硬着头皮爬了起来,因为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他便径直奔厨房走去。
在|乳|白色基调的厨房里,只见莎比穿着白色的针织衫,趿着双红拖鞋,融入在整个的白色的基调中,就像是天明时分挂在天空的透明的月亮。她的后腰上扎着围腰裙,把纤细的腰肢曲突徒薪这个成语明显是病句,但感觉很好,呵呵地突出了出来,时间,穆岩看得两眼发直。
“小全姐,你起来了。”穆岩问道。
莎比全身心地忙碌着,猛听后面的声音,吓得愣,手里拿着的勺子,扔到了水池里了,“我的妈呀,你要吓死我啊。”
穆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注意力太集中了,——也怪我,发声太突然了。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有精神就不会呆在床上了。睡了天,睡得昏天黑地。得起来活动活动了。”莎比只是用兰寇的美白洗面奶洗了脸,又用了兰寇的绿茶面霜搽了脸,也算是素面朝天吧,干净而朴质,气色整个像是换了个面貌似的。“你再去困刻吧,早饭好了,我叫你。”
穆岩回到床上,但睡意全无,索兴起了床,到网上溜了圈。
上午,莎比忙里忙外,尤如家庭主妇般,中午时分烧了桌菜,两人大块朵颐,倒也其乐融融。
中午,穆岩没有午睡的习惯,莎比上床休息了会,起来甚感无聊,便到穆岩的房间里逛逛,穆岩开了电脑,让莎比玩游戏,莎比个人打了会联众的台球游戏,玩了几局后,觉得兴致索然,便伸了懒腰,倚着椅子,默默地发愣出神。
穆岩看莎比副慵倦的样子,也想不出什么解闷的法子,看看屋子里的光色转过深沉了,意味着日头已经偏西,外面的小区里传来小孩玩耍的叫声,给人的感觉,好像外面挺热闹似的。穆岩望望莎比,问道:“是不是坐不住了?”
莎比应道:“坐了时间久了,还是觉得腰有点酸。”
“要不要出去活动下?”
莎比想了想,还是觉得出去透透新鲜的口气是正事,便同意了。
小穆穿上外衣,等在门口,莎比又是穿衣服,又是拿鞋子,只是没有妆扮自己,脸本色,拖拖拉拉好会,才跟着小穆下了楼。女人出行嘛,总是耗费时间的。
小区里安静得出人意料,两个人沿着楼与楼之间的空地,往北走,群老太太懒散地团坐在座低矮的平房间,唠叨地谈着什么,高大的绿化带上,挂着上海人通常喜欢虐待绿化植物的被子床单,枝条不堪重负,副痛不欲生地低垂下头颅。
穆岩两手插在口袋里,陪着莎比慢慢地晃荡着。整个小区有两个门,个是正门,当时莎比开车进来就是通过这个门,另个是北门,只有个狭小的缝道,可以进出人。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溜达,莎比说,小区中间有个小公园,穿过小公园,走北门出去逛逛吧。
穆岩就沿着向北的方向走,莎比慢吞吞地跟在后边,小花园中心地带,有座栽插着绿树的小土坡,边沿地带绕着条弯弯曲曲的人工小溪,碧清的水流,清澈见底,水中间放在几块小石块,姑且算着过河用的临时踏脚。
整个小区里,依然是老人与孩子的天下。在小区边缘的健身器具旁边,几个老人在那里锻炼身体,小孩子们在土坡上的树林里追追打打,尖叫声偶而从林中传出来,显得分外的刺耳。
莎比穿着平跟鞋,个子比平常显得矮了些,她小心翼翼地过了小溪,跳到了对岸,穆岩认真地注视着她,看到她过来了,便松了口气,问她:“还好吗?”
莎比抿嘴而笑,迤迤逦逦地跟上。两个人边走着,边望着,早春的天气,仍有些寒冷,但在空气已经灌输进些温暖的苗头,就像花苞样,正在积蓄着能量,仿佛随时要突破这面前的寒冷似的。
52
走出了北门,才真正地卷入了热闹的人流中。两个人穿过长宁图书馆,然后绕了个弯,上了长宁区影院的门口,这里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穆岩自觉地莎比走得近了,防止被人流冲散。
个小女孩突然正在前面的人行道上兜售鲜花,这种卖花女无孔不入,出入在上海的旮旮落落,路人唯恐避之不及。
对情侣样的男女青年相互搂抱着走了过来,那小女孩习惯性地跟了上来,叫道:“哥哥,哥哥,买束花吧。”
小女孩挡住了去路,那男青年停了下来,问道:“买花做什么用啊。”
“送给姐姐啊,姐姐好漂亮,好配这朵花呢。”小女孩甜甜地说道。
“多少钱支?”男青年问道,摸着小女孩递过来的花。
“五块钱束。”
“真漂亮,你这是哥伦比亚进口玫瑰‘铁达尼’吗?”。那男青年说道。
“‘铁达尼’?”小女孩显然不知道男青年话中的意思。
“小丫头,这么贵,我还以为你是进口玫瑰啊?你真会喊价,当我好骗,你看值不值这个钱啊。”说完,把把玫瑰花挡了出去,打在了地上,花瓣散落了下来。
小女孩拾起受伤了的玫瑰花,不甘罢休,继续追上去,“八元两束吧,哥哥要吗?”
那两个相携在起的男女自顾前去,小女孩紧跟在后边,继续叫道:“两元钱束,要伐?”可是,那男女青年根本没有睬的意思,小女孩追赶不及,呆呆地立在那里。
小女孩的失神仅仅会儿,便又投入了新的热情,继续推销她的花。穆岩与莎比两个人因为很闲散,注视着小女孩的举动。小女孩正在物色新的买主,看到这么对前后的男女,立刻瞄了上来。她走到莎比面前,又用她那甜甜的声音问道:“姐姐,买支花吧。”
莎比其实目光直停在小女孩的身上,她有点欣赏小女孩那种乖巧的样子,尽管在上海卖花女就像是个毒瘤样令人生厌,但是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打扮得很干净,双黑黑的眼睛动人地闪亮着,很吸引人的目光。走近来的卖花女从莎比的眼中看到了丝温暖的微笑,更是缠住不放,“要伐,姐姐,买支吧。”
莎比摇了摇头,她觉得这种生活流中的个小女孩,是她心目中羡慕的那种,因此,她在摇头的时候,嘴角边依然挂着和善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穆岩见莎比被缠住不走了,便折回来,走近莎比身边,小女孩立刻迎着穆岩,叫道:“哥哥,买支吧,送给姐姐,哥哥喜欢姐姐,买支花,姐姐会好喜欢的。”
穆岩没有吱声,却感到两耳发烫。那天在医院里女医生指称他是莎比的男朋友,毕竟当时莎比不在身边,他只是把难堪让自己个人承受着,现在在莎比的面前,那个小女孩直接认莎比为他的女朋友,倒叫他更不意思起来。穆岩看了看莎比,莎比副久病初愈的样子,脸上却挂着丝知足的微笑,既没有鼓励,也没有拒绝,那种泰然的神情确实迷人,就像个女孩在期待着个男孩的回报,但却又没有强烈的鼓励,只是听凭男孩的恣情决定。
这样的时候,即使男孩没有主观的愿望,也会在女孩的那种默许的神情下,做出选择。
“那就买支玫瑰吧。”小穆说着。
小女孩脸上露出笑容,从篮子里抽出束鲜艳的玫瑰,递给了莎比。
“刚才那支掉在地上的玫瑰呢?”莎比问道。
小女孩不解地问着莎比。
“把那支给我吧。”莎比说道。
小穆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递给了小女孩。莎比问道:“有玉兰花没有?”
小女孩兴奋地回答道:“姐姐,你要支玉兰花吗?”
莎比点点头,小女孩从蓝子里拿出束白如素绢的玉兰花,并着刚才的两束玫瑰花,起递给莎比,“姐姐,你心真好,这玉兰花我不收你的钱。这两支玫瑰给你,。”
莎比接过花,手都拿不住了,玫瑰花的色彩,微微地在莎比的脸上闪烁着波光,小穆竟然被莎比脸上的那满足的神情看呆了,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小穆接过莎比手里的玉兰花,两个人心满意足,小女孩看着两个人,说道,“哥哥姐姐,祝你们幸福。”
虽然小女孩是说着她的套话,但小穆与莎比都面面相觑,却没有向小女孩声明什么。莎比把玫瑰花放到嘴边,嗅着那沁人的香气,满意地笑了笑。
这是他们外出散心时的最大收获,十元钱买到了个好心情,买到了个小女孩的快乐,也买到了种生活中最简单的快乐。
回到家里,莎比把玉兰花插在瓶子里,让小穆打开窗户,真怪,窗户飘来几绺清新的空气,那淡淡的玉兰花香才渐渐地弥散开来,沁入整个屋子。
“你怎么想到玉兰花了?”小穆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知为什么,以前直不喜欢玉兰花,也怕闻玉兰花,但刚才突然想起它来了。可能是中午在宾馆里看过玉兰花吧。”莎比模棱两可地说道。
穆岩把那支残花败柳的玫瑰花准备扔掉,莎比说:“别啊,我喜欢这支花,虽然破了点,但也是花啊。”
这朵曾经被扔在地上沾上沙土碰碎了花瓣的玫瑰,被莎比珍藏着,在无人的时候,她把花瓣贴靠在脸上,使劲地吻着那源源不断涌现上来的花香。她从花中嗅到了自己,女人——是香的。
53
在以后的日子里,莎比与穆岩就在这间悬挂在城市深处的屋子里,过着逍遥而无人问津的日子。
城市很大,似乎包容着个共同的时间与空间。从表面上看,在上海,就意味着拥有个共同的蓝天,拥有个同样的时刻。
然后事实上并非如此。实际上,城市上由无数个隔断了的时间与空间组成。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圈子,在自己的时空中按照自己的运行规律而蠕动,像地球的层层壳状的结构,像洋葱里的圈圈的年轮,这种层层的独立的时空,潜伏在城市的深处,周流不息,互通有无。
看似紊乱的城市,内核里就是这种个个圈子套叠着在运行。
城市从某种意义上讲,更像是科幻概念中的四维空间,这里高贵与平贱美丽与丑陋阳光与黑暗高架与地铁爱情与欲望等等各种对立的思想与内质,生涩地像魔方样交叉拼合在起。各个时空在距离上也许贴的很近,但是,它们却可能是老死不相往来。
你可能在这个城市里选择平民样的生活,这是属于你的时空。你注定要这种平凡的生活圈里运行。
你可能在个黑暗的见不得阳光的圈子里摸索,你注定无法见到阳光。
这两个圈子从距离上靠的很近,但是要逾越它们之间的距离,有时比登天很难。
不可否认,不同的时空也会发生对接与碰撞。然而,就像两个处于不同压力端的空间之间的巨大毁灭欲望样,就像正负电子间带着仇恨的爱情样,就像反物质撞击地球而造成通古斯大爆炸样,旦这两个空间有了个接触的可能,往往是比核爆炸都要猛烈的能量释放。
城市的暴力凶杀等等显形的罪恶,就是这两个圈子发生的像流星撞击地球般的能量互换。
此刻,莎比与穆岩处于个封闭的没有与外界交换的黑暗的灰色的时空里。这个时空,安插在个平淡的小区里,埋伏在城市的深处,平安而像世外桃源,这完全是因为这个空间与外空间之间割断了真正意义上的信息交流。
他们可以进入周边的那个空间,但不是用他们自己的真实,而是戴着面具,体持着自己的绝缘状态,这维持了他们与正常的世界的相安无事。
莎比在以后的段日子里恢复很快。腰酸背疼的症状日渐消失,白带增多的现象,也在恢复正常。女人的很多时刻的注意力不集中,是缘自于她们独特的生理现象。关键部位那年到头的持续的暖湿状态,时刻让女人意识到那不适的存在。可以说女人的心理随着生理的周期而动荡不宁。男人往往自作多情,以为女人的生理是为男人而存在。看看日本片中,那些男优研究女人体下分泌物的浓厚兴趣,好像证明那是女人兴奋的证明,然而,实际上,女人的生态系统产生的雨季状况,只是女人维护自身平衡的需要。浅薄而无知的男人,总把对女人秘密的打探,归结为是他自以为是的引导。
恢复期间,莎比的下身流出白色的带着皮屑的白带,团团,重重,令莎比觉得惊讶万分。体内随着康复,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表皮更新,大量的积旧的皮肤沉渣,像洋垃圾运往中国样,源源不断地输送出来。
莎比觉得排泄出这种令人恶心的体内的残积,而感到身心愉快,她觉得重新焕发了那个久远的生机。
两个人的生活很单调,但也很充实,在这个小系统的空间里,他们似乎达到了种默契种平衡,没有疯狂的骤雨,没有相互的内耗,按照双子星座那般的互为吸引,他们平淡地生活在这个自成体系的空间里。
期间,莎比陪穆岩又去了次浦东,把那个旧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到这里来,把那所房子交给了房东。
生活的平淡,使他们自足,但同时,也使他们潜在地感到种危机,这样的平和的日子能维持多久?他们似乎都不习惯想像着明天,只是沉迷于当前。
然而,有天,钱盛肿的电话还是打扰了这里的波平浪静的和谐,莎比接到老钱的电话,那里面传来的是个焦灼而恐怖的声音,“莎比,出事了。”
54
小火走出宾馆的时候,阿冥还是牢牢地缠住她不放,像尾巴似地跟了出来。
在宾馆大厅里,阿冥发现跑丢了小火,呆乎乎地东张西望,寻找着小火的身影。
在没有找到的情况下,阿冥擅自地跑出了厅堂。上海的宾馆门前几乎没有回旋余地,出大门,就齐着车道。阿冥跑了几步,上了宾馆前的道路,不甘罢休地继续寻找着小火的踪影。
“啪——”的声,阿冥的身上挨了下拳击,他掉转头,只见小火用手里的坤包弹着回去了,不用说,是小火躲在路边的个角落里发起了突然的袭击。
“你找死啊,盯着我不放。”小火板着脸,不悦地看着阿冥。
“小火,我和你同路嘛。”
“我和你同路?你这个死猪头,啥神经搭错了?我怎么会和你同路?”小火脸上升起团怒气冲冲的颜色。
“你到闸北,我不是还可以跟你同路到人民广场嘛。”
“你直接剩车回去,到广场转车,你不是脱裤子放屁找麻烦吗?”小火生气地把坤包甩到了自己身后,斜着眼藐视着阿冥。
“你说我脱裤子就是脱裤子呗。”阿冥傻乎乎地笑起来,低下头,却故意抬着双眼睛看着小火。
小火的火腾地就上来了,甩起自己的包,像掷铁饼的运动员那样,从自己的身后飞出砸人的凶器。
“你呢只猪西炖萝米,敲侬记。”小火嘴里说着,几乎是抡圆了力,本以为阿冥会躲开去,这样就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甩掉阿冥这个讨厌的包袱,没想到阿冥真有股憨劲,愣是没有动弹,小火的力道已经使出,再收回已经失之东隅了,只听啪达的声,小火的包扎扎实实地撞在了阿冥的胸前,阿冥晃了晃,居然没有动弹,但他嘴角上闪现过的丝愣愣的表情,还是告诉小火,这砸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火砸毕,扭过头去,风风火火地扭身就走,心想,谁叫你盯着我的?你这叫性马蚤扰知道啵?工作时间,我小火随你怎么着,业余时间,你敢碰碰我,我就砸死你。
小火从心里是很看不起阿冥的。小火个子高挑,身材很好,虽然长得不是非常漂亮,但心里自有分不服气的自负,再看看阿冥的吧,典型的是个乡巴佬的长相,站在小火面前还没有小火的个子高,如果小火穿上高跟鞋,阿冥只能齐到小火的脖子。张脸吧,整个个戆大的式样,咧嘴,那个大嘴能扯到耳根。皮肤又黑,小火这个地道的上海姑娘还真的看不上呢。
小火气走了里多路,心里的气,也渐渐地平复了,调头,腾,那火又冒上来了。那个阿木林居然还尾大不掉地跟在后边。小火停下来,阿冥地止住脚步,总保持着那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要过马路了,小火索兴停下来,阿冥早已停住脚步,小火用手招了招他,阿冥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似的,从马路那边兴高采烈地过来了,小火最看不惯男人这种没有骨气没有血性的样子,整个个哈巴狗,给他个笑脸,跑路跑的都特别的欢。
跑到小火身边,阿冥在射之地处停了下来,嘿嘿地笑着。
“走啊,”小火头也不回地走着,阿冥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神情,跟在她后边。
到了二号地铁车站,小火咚咚地往地心深处走,后面那重重的走路的声音,不用问,就是阿冥了。
到了售票处,小火要排队买票,阿冥讨好地上前,站在队伍的后边。到了售票窗口,阿冥还没有发声,小火说道:“两块钱张,块张。”如果小火不发声,阿冥肯定不会在人民广场那儿下车。
55
经过迷宫般的曲曲弯弯的通路,沿着无处不在的大大小小的标牌,跟着香香臭臭的人流,小火路深入地下,阿冥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来到最底下的大厅,对面的辆地铁像幽灵样地出现,又像魔鬼般地消失。
这个站点,人不是很多,小火走向左边的个站台,站台边上,个穿制服的男人,很负责地坚守着岗位,提醒着乘客不要越雷池步。
小火站在站台边,故意把两脚越过边缘地带,阿冥留神地注视着工作人员,防止小火的越轨动作被发现的时候,他来挡住工作人员的视线。
地铁像只无声的毒蛇,飞快地游来了,里面是片明亮。车门开了,小火踏了上去,阿冥紧跟着进入。车厢里这个站上的人不是很多,除稍嫌拥挤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地铁开了,个小孩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乘客,咚的声,把头撞在地板上,然后抬起双直勾勾的眼睛,注视着乘客。
麻木不仁的乘客视而不见,那小孩般情况下收获不大,但他不气馁,转移下位置,又重复同样的动作,咚的声,在悄无声息的车厢里会让人吓了跳。
看着看着,移到小火面前,小火踮着个脚尖,转移过自己的屁股,对着小孩,让小孩找不到跪下的理由。
小孩真有锲而不舍的决心,移到小火的正面,然后啪地跪下了,举起他的那颗百战不殆的头颅,准备往地下掼。
“阿冥,刚才买车票找的钱呢?”小火呶了呶嘴,对着阿冥说道。
阿冥心领神会,赶忙把口袋里的两枚硬币和盘托出,送到了小孩的手里。那小孩赶快省略了撞头的动作,说了声谢谢,又继续往下个目标追去。
阿冥透过地铁车厢的窗户玻璃悄悄地注视着小火,车厢里的光线非常明亮,而外面是黑乎乎的片,所以,窗户玻璃就像是镜子样可以照出车厢里的切。只见小火没有什么表情,垂着眼睛,沉醉在自己的思索中。
阿冥喜欢看小火的表情,在他的心中,小火就是个圣女。他是丑陋的,而小火是干净的。今天,他知道小火因为在与莎比的斗嘴中败北,心情不好,所以迁怒于他也是正常的,能让小火开心,弥补今天拍摄中给小火带来的不快,是他最大的心愿。
喇叭里告知广场站到了,按道理,阿冥应该在这里下站,转乘另条线路,但是,车厢的明亮干净的光线,那种淡雅的气氛,特别是有小火站立在中间的那种令人晕眩的感觉,使阿冥的两腿像浇铸在车厢里似的,动也不动。加上广场站是地铁的中心枢纽,上来的乘客较多,阿冥拿模作样地作出副无法脱身而出的架势,以蒙骗小火,表明他是被挤压着没有机会出去的。
眨眼之间了到了终点站,小火下了车,阿冥按道理应该重新回头了,但他没有,两腿不自觉地跟在小火的后边,往外走。奇怪的是,小火竟然没有呵斥他,而是只当阿冥不存在似的。阿冥虽然不知祸福,但是,乐得由两腿支配自己的脑袋,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到了出口处,小火把车票放入插口,出去了,阿冥也学着小火的样子,把车票插了上去,刚想穿过那个像鹿砦样的拦截杠,妄图顺利出行的时候,他被不友好地拦住了。阿冥心里暗暗地说,“不好,老天也不帮忙,不让我追在小火的后边啊。”
老天开眼,小火居然还知道停下来,在外面怪怪地看着阿冥。她没有教训他,只是有点可怜地看着阿冥被阻隔在车站内。
无所不在的地铁服务人员走了过来,收了阿冥那张拒绝进去的车票,阿冥愣头青地眨着眼睛,小火轻蔑地对他动了下嘴皮,“去补票吧。”
原来,阿冥只买了元钱里程的票,而到达火车站这终点,是需要二元钱票价的,所以自动被出口处的识别装置给捡出来了。
阿冥虽然被活捉,但心里倒是挺美的,小火同意他出了出口,就意味着并不像开始那样赶他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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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的住处在闸北火车站附近的个大卖场的地下自由市场里。里面暗无天日,分隔成无数的细小空间,像蜂房样,屹立着各自为政的摊位,里面散发着服装劣质塑料香烟等等各种乌烟瘴气的味道,走进去后,会感到种暖烘烘的不洁的感觉。
小火的住处要穿过众多的摊位与门面,才能到达。这是间近似于地下仓库的大房间,里面堆满了硬纸盒,纸盒里面装满了碟片。钱盛肿几乎把他的生产线布满在整个大上海的每个方位,小火这里是存放着碟片的重点仓库。般人很难会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地下仓库里,会是被伪君子们不屑顾且百般追杀的碟片。
小火的床就搁在仓库的外面,在她的生活空间与碟片之间,是用硬纸盒隔开的堵隔离墙,面朝外面的面纸盒上,小火用粉色的床单覆盖了下,便形成了座色彩很暖色的墙面,遮掩了仓库的凋零的生涩感,很有点家居的温暖的色彩。
小火打开了门,把阿冥让了进来,这还是阿冥第次来到小火的住处。钱盛肿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他不容许每个工序之间的上下道有任何的来往,更不让他们有任何的接触机会。这种保密措施基本借鉴了过去地下党的经验。如果说过去这方法能保持平安无事的话,那么我们相信,钱盛肿同样可以依靠这个具有候悠久传统的成功经验,以藏住自己的流水线。
“来了,正好来帮忙,去帮我把里面的箱子垒起来。”小火脱下外套,对阿冥说道。
小火除了拍摄任务之外,还负责碟片的配货工作,每天只要在家里,她便按照钱盛肿给她的定货清单,进行碟片配货。这是项很细致的工作,订货的主要有两方面,类是各地的销货商,他们订货都是批量很大,品种要求也很杂,配货必须做好搭配;另类是零星的客户,他们邮购的都是少量的单本的,对品种的要求最高。前者的大宗货物,就是项体力活了,小火要把货物配齐装箱,然后封上胶带纸,堆在仓库里边。这些货物,过段时间,就由钱盛肿派人来把它运走,至于到何处,小火也不知道。
最近段时间,各地销货商在逃过了反黄斗争后,迫切需要碟片恢复元气,满足永无止境的市场需求,时间订单如雪片也似的飞来,小火倒忙碌了好几个晚上。反正晚上也没有事情,小火个人在仓库里配送货物,倒也不觉得清冷。
只是大宗包裹装好后,体积太大,重量也很重,小火个人搬不动它们,所以,那些箱子都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看到阿冥这样个免费的劳动力,小火乐得使唤他。
阿冥听说有活干,而且是帮助小火做的,那是高兴还不过来的美差。阿冥过去就是帮钱盛肿搬碟片的小工,后来需要演员,便临时充当了男优,就像天下无贼中的那个傻根样,原来也是个不名文的打工者,后来见机会就上,果真成了特型演员,专门演来自农村的二傻子阿木林。
阿冥摩拳擦掌,扑到仓库里,就把地上散放的箱子个个依次摞起来,小火呢,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了,也在另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把箱子堆高。阿冥看小火忙的吃力,自己干的速度更快了,他想尽快地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完了,再去帮助小火,嘴里还边说,“小火,你歇歇去,这么点事,我眨眼功夫就完成了。”
“废话,你做你的,我不吃力。”小火白了阿冥眼。
阿冥乖乖地不吱声,小火脱了外衣,穿了件粉红色的毛线衣,勾勒出她的修长的身材,其实女人最美丽的时候,就是穿着衣服的时候。女人的美丽,实际上是种幻想的产物,是种光圈在女人身上的涂抹。女人的简洁得只是作为种欲望的符号,而穿着衣服的女人才会产生光圈。有人要说了,西方的油画中的裸女不是很美丽吗?但你要知道,经过油画笔重新塑造出的裸女恰恰已经敷上了层神圣的釉彩,而净化了肉欲的原始的成份。阿冥与小火有过多次配戏,他对小火的身体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算得上是烂熟于心的,但是,在这个光线略显暗淡空气略呈窒息的环境内,小火忙过来跑过去的身影,还是在他的心里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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