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来客》 第19章

“让你知道谁才是比较爷们的那一个啊。”

“哎哟,我的天!”这五个字几乎成了阿七的口头禅,“你还记著这事呐?”

“你说的话,我哪敢忘记?”

那麽,他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一个计划在阿七心中早已成形,只是他顾虑重重。他顾虑父母,顾虑工作,这份工作虽然清闲,新员工却没有假期,自己若是一走了之,父母该是多麽伤心。一个星期过去後,他再也忍受不了毫无作为的自己。这几日与乔生寥寥无几的通信令他心里空落落的,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麽。

他已近而立之年,人生还能冲动几回?他要背上行囊,踏上列车,亲赴远方寻找自己的爱人。

沿著乔生来看他的路线,他又看著同样的风景去找乔生。当他踏上这条旅程的时候,乔生似乎已坐在他的身边。他仿佛听见了那人忐忑不安的心跳声。当那人坐著火车来找他的时候,一路上是否和他一样甚而程度更甚的坐立难安:

那个人,会在远方等著自己吗?

☆、37

他知道此刻乔生在南面某所大学里拍戏。那所大学面朝大海,风景极佳,是偶像剧取景的好地方。越往南走,天气便越发得闷热起来。跳下火车後,阿七顾不得洗去旅途的辛劳,背著背包直奔该大学而去。没费多少功夫,他便找到了在教学楼前拍外景的剧组。他满怀憧憬地想象著当自己突然出现的时候那人的表情该是多麽的惊喜,这样想著便要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他抑制著剧烈的心跳在人群中寻找著乔生。然而他一无所获。他甚至站在封闭的保姆车前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可是哪里都没有乔生的身影。

茫然四顾之时,他看见严俊正站在监视器後。他曾在视频中见过他的脸,此时再见,不免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他连忙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你知道乔生在哪吗?”

“谁?”严俊显然愣了一下。

阿七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乔斯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现在人不在,你找他有事麽?”

阿七牢牢捏著口袋中的戒指盒,道:“我是他朋友,找他有点急事。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严俊打量他两眼,说:“他在另一个剧组拍戏。”

阿七快被他挤牙膏一般的回答急疯了:“他在哪个剧组?你把地址抄给我行吗?”

严俊仍然不疾不徐地道:“他现在在山里。不如你在这等等吧,晚上这有他的戏。”

阿七坚持道:“我现在必须找到他。”

严俊认真地看他一眼,这才把地址抄给他。

拿到地址,阿七一刻也不停歇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山中而去。车停在山脚下,阿七付了一笔不小的车钱,当他看见在山涧拍戏的剧组时,一路寻来的所有辛劳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儿在拍摄一部古装戏,大约与江湖的恩怨情仇有关,一个侠客打扮的男人正在吊威亚。阿七认得,那是一张时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脸。剧组搭起了围栏,一些举著牌子的粉丝被拦在了拍摄场地外。

他进不去,只能站在三三两两的粉丝身边远远地看。这回他很快便看见了乔生,在三十八度的高温天里,那人戴著闷热的头套,一袭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後。临时搭建起的化妆棚狭小而简易,化妆师在等待上妆的演员间忙得团团转。乔生坐在镜子前,手中拿著眼影盒,此刻正对镜描摹。他盯著镜子,一笔一笔地将绚丽的紫色绘到自己的眼部周围。他做得很熟练,当化妆师绕到他身後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上完妆,乔生便穿著戏服站在场边安静地等候。他披著一件紫色的袍子,脸上绘著紫色的眼影,手中拿了一柄折扇,虽只是随意地扇著风,但一个邪魅的江湖人物已跃然眼前。他在场边等了很久,期间又补了一回妆,直等到方才吊威亚的男人拍完今日所有戏份,他才出场。

那时已近下午六点,天虽亮,但光线已渐趋微弱。导演拍著手敦促道:“这场戏大家好好演,争取一条过。”乔生站在人群里没有说话。整场戏,他都站在一人身後,徐徐挥著手中的扇子。他站得很直,似平日的站姿又隐约不同,挺直的脊背端庄中隐有一丝媚态,却不浮夸,加上紫色衣衫的衬托,整个人看起来亦正亦邪,叫人揣摩不透。

没有一句台词,然而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每一处都是乔生认真的演绎。

就在那一瞬间,阿七原谅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这场戏拍完,剧组便收工了。乔生回到梳妆台前卸妆,阿七走到他身後时,那人正缓缓擦去额头上涂抹的粉。粉底遮掩下,那人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了几颗小小的痘。阿七惋惜地说:“都捂出痘来了。”

那人猛然在镜子中看见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睛上仍画著眼影,眉毛描得又细又长,喜悦从眼角眉梢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乔生又惊又喜地看著他:“你怎麽来了?”

“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闻言,乔生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线。他什麽都没说,仍然拿著卸妆棉用力抹去涂在脸上的粉。笑意毫不吝啬地从上翘的嘴角边溢出来。似为了打破沈默,他开口道:“以前收了工就直接睡觉,睡醒了再爬起来卸妆。现在老了,不卸妆脸上就开始冒东西。”

阿七站在他身後,捏了捏他的脸:“你有多老?在我眼里你永远十八岁。”

乔生听了,仰起脸来朝他笑:“你知道我十八岁的时候什麽样?”

阿七油嘴滑舌地说:“就是现在这样罗!”

乔生笑著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才不是这样。”

阿七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望著镜子里的人道:“在我眼里,你的美丽永远不朽。”

乔生仍在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七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蹲在那人脚边缓缓地将戒指套入他的手指里。他仰视著坐在夕阳里的人,压低声音道:“从前朋友们都说我放纵,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只是我一直觉得人生需要一点念想,所以我才要慎之又慎地对待寻找人生伴侣这件事。我经历过很多人,和他们在一起,我对明天没有期待。直到遇见你。你让我的人生充满了念想。”

“嗯。”

阿七握紧他的手,在周遭好奇的目光里轻声道:“你能给我一句话麽?”

乔生低声道:“还要我说什麽?戒指给你了,人也给你了,我的一切都给你了。”

那一刻,阿七只想将那人牢牢拥在怀里。他的手已率先伸出,只是看见周遭好奇打量的目光,这才硬生生地作罢。

“晚上再说。”阿七压低声音道。

乔生的嘴角边溢出一抹坏笑:“正好要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五五开可以吗?”阿七不抱希望地问。

乔生扬眉看他:“後入式和骑乘式五五开?”

(bsp;阿七抱著微弱的希望说:“前半夜我压你,後半夜你压我。”

“你确定?”

阿七警觉地看著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点头。

乔生忍笑道:“上半夜我要拍戏。”

阿七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那我什麽时候可以压你?”

“这几个月你想都别想。”

“为什麽?”

“我屁股痛。”

阿七愤愤不平地说:“你搞我的时候我几时拿屁股痛来推脱过?”

“我一碰你你就往前爬的时候你忘了?”

“那我也没说不让你搞,我只是说改天啊。”

“我也只是说这几个月你别想而已。”

阿七痛心疾首地叹口气,又问:“几个月是几个月?”

“什麽几个月是几个月,你说绕口令啊。”

阿七气愤地吼道:“乔斯微,你跟我装傻好了!把我逼急了我强奸你!”

乔生朝四周看了看,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乔生似笑非笑地道:“你试试看。你敢动这个心思,我就把你插到射不出来。”

阿七知道,那人虽然当零差劲得世所罕见,但在上头确实有几把刷子。他怕那人真的身体力行地掏空自己,因而讪讪地住了嘴。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自己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38

事实上那天他们并没有什麽“晚上再说”的机会。夜里乔生在严俊的剧组里拍戏,将近午夜才收工。收工後剧组同仁吆喝著吃夜宵,乔生带著阿七悄悄地溜了。并肩走在静谧无人的异乡街道上,阿七问起白天的戏,乔生说原先敲定的演员生了病,严俊听说後,就把他推荐给了导演。那个角色并不如何重要,只是一个配角,然而戏份却很多,涉及到邪教人物的戏他大多都需要出场。尽管如此,台词却不多。这是个有些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剪辑後能留有多少镜头亦是未知数。为此每天却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来装扮。

“幸好这边只剩下夜场戏,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麽协调了。”乔生道。

“夏天拍古装很辛苦吧!”

“是啊!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化半天妆再等半天,简直是人间炼狱。”

“何必把自己整得那麽辛苦?安安稳稳地在严俊那拍戏不是很好吗?”

“站在镜头前的感觉真的很好。”乔生随意地笑了笑,“再说我已经三十了,再不拼一下该演孩子他爸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

“拍完这边的戏我就要走了。最近严俊帮我接下了一部年代戏。他这麽努力,我怎麽好意思辜负他?”

阿七担忧地问:“那到时我该去哪找你呢?”

乔生摆出打电话的手势:“我们手机联络啊。”说著他轻轻笑了笑,“不如你和我一块漂泊吧。”

“我?”阿七太过意外,一时没有接话。

(bsp;乔生又道:“我听杰米说你干过很多工作。他说你卖过保险,也当过酒吧的调酒师。找工作对你来说不太难吧?”

阿七从未想过这个可能,经那人一说心思便有些活络了。他的确打过很多种工,其中干得最多的是销售。他有一张不算呆板的嘴,勉强能混口饭吃。除此之外他也干过一些其他差事,比如在公海邮轮上当调酒师,大佬们往往刁钻,要迎合他们的口味并非易事。幸好他做得还不错,以至於有大佬想狎玩他,也有标致的少爷小姐想和他苟且一番。他不想和这些人扯上瓜葛,逮著机会便下了船。想到程鸣柯,阿七无比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乔生见他默不作声,宽和地搂了搂他的肩膀。“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我考虑考虑。”阿七说。

乔生理解地点点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父母一定希望你留在他们身边,更何况你还有稳定的工作。无论你作出什麽样的决定,我都会理解。”

阿七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没有吭声。

他们一道回了乔生的住所。那是临时租借的公寓,房子有些旧了,面积也不大,只一室一厅的大小。卧室里摆放著两张床,床中间放著一台电脑。他们回去时,严俊正光著膀子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阿七进来,那人恍若未觉。阿七盯著他健硕的背影看了会,追到浴室里问正欲洗澡的乔生:“晚上你和他睡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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