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在玩弄谁?谁又是赢家?
我想起了刚刚才离去的金宗焕。如果他知道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破身的工具,会怎么想呢?
君冢神突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进我的双眸。
唇上的热度逐渐冷却。
终于,他松开了我的唇,表情平静得仿佛刚才的盛怒只是在做戏。
“你这样是引不起男人的的。”他的长指轻柔地抚过我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缓缓说道。
我推开他,走到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才侧过头对他说道:“很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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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迈出房门,君冢神并没有阻止我离开。
我沿着屋檐下的红木长廊向前走,走廊的尽头,披着一袭银缎高领长袍的浅香熏静静地站在斑驳抖动的树影下,初夏的微风卷起她发间垂落的银色缎带微微起伏着。
我缓缓走到她跟前,站定。
“你跟她真的很像……”她瞳孔中的光彩微微波动着,里面映出了我清晰的倒影。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你不会告诉我她在哪里,对不对?”
我知道她指的是嘉贺子,于是点点头。
“今天是第七天了,你回去吧。”她垂下眼。
我是打算要走。
今天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母亲节。
印象中,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和妈妈一起庆祝过母亲节。开始是因为我太小,后来则是因为我不能。
如果现在赶回香港,应该还来得及。
我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了句:“你有什么话想让我代为传达给嘉贺子吗?”
她微拢起纤细的眉心,我似乎听到了她轻轻的叹息声:“你就问她……她后悔吗?”
※※※※※※※※※※※
香港,傍晚。
我乘坐下午一点的航班从东京飞回了香港。
立夏刚过,晚风已经带着些许闷热,沿路山路两旁树上枝头的绿意也变得更深了。
古川嘉贺子正站在院长室的窗前,听我说着银殿的事情,眼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觉得浅香熏现在看上去像几岁?”她突然问道。
“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我实话实说。
“浅香那个老妖婆就快成精了呀……”她呵呵地笑弯了腰,长发随着身体的抖动而垂落,掩去了左脸上因为笑容而皱在一起的伤疤:“如果我没记错,她今年有四十三了。”
听了她的话,我并不太惊讶,因为嘉贺子自己看上去也不像有四十岁。
她身上那件松垮的连衣裙根本不能掩盖衣料下面诱人的身体曲线,黑珍珠丝般的长发光泽柔顺,如果不把她的脸算在内,她全身上下的皮肤白嫩细腻得没有一丁点瑕疵。
不得不承认,银殿的女人都是时间的宠儿,岁月舍不得在她们身上留下应有的痕迹。
窗外黄昏的斜阳将嘉贺子苍白的右脸染上了橙红色的光晕,我似乎能感觉到她此刻愉快的心情。而这份快乐,很大可能来源于浅香熏。
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愿意见林牧之和浅香熏?为什么身为银殿的人,她却独自一人在外飘荡了十几年?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个我无法解开的谜,除了等待她亲口说出答案,我别无他法。
“浅香小姐问……你后悔吗?”我说道。
嘉贺子转过身,嘴角还留着残余的笑意,对我说道:“下次你们再见的时候,替我告诉她,古川嘉贺子在做任何一件事之前都一定会考虑清楚后果,做完之后就不会再花多余的时间去后悔。”
她的双眼如启明星般明亮璀璨,我仿佛从中看到了深藏在她心灵深处的那份坚定坦荡和洒脱随性。
她的过去或许是个谜,但她却是我见过最真实的、最简单的人。她对任何人都不屑掩饰心中真实的想法,她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她的一针见血、犀利言辞,一方面总能叫那些虚伪的人尴尬到无地自容,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另一方面却深深吸引着那些真正懂得她的人。
她斜睨了我一眼,从写字枱上的几堆文件中翻出一张纸递给我,说道:“来,把这张请假条签了。”
“请假条?”我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张让病人短期出院的请假条。
“你这么急着赶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原来她早就猜到了今晚我想带妈妈出院过母亲节。
我的过去和我的打算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了解我的人了。
“快去吧。一刻,有时候真能值千金。”她笑着朝我摆摆手催我离开。
※※※※※※※※※※※
香港岛,香港大学。
香港大学在2009年被评为亚洲排名第一,世界排名第二十六的综合大学。这么多年来不断有崭新的教学大楼落成,而旧的楼房则作为历史性建筑保留了下来。
夜幕降临,还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从灯火通明的新式大楼中进出。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妈妈朝远处安静的旧礼堂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个礼堂,但它里面的装璜摆设早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因为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翻看着与这座礼堂有关的记录短片和照片。
深红色绒布包裹着的两百多个观众席座位,还有舞台上的那架黑色三角钢琴都还在。
一切还和二十二年前一摸一样……
这一刻,我仿佛亲身回到了二十二年前那场轰动古典音乐界的钢琴演奏会现场。
满座的礼堂里鸦雀无声,一位身穿黄色吊带长裙的十六岁女孩带着羞涩的笑容踏上这个舞台。在世人无比的震惊中,她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以一曲《肖邦第4号幻想即兴曲,升c小调》轻易地征服了全世界。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妈妈,你看,你还记得这里吗?”我弯下腰,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说道。
“我还记得那些报纸杂志对你当时演奏的评论呢……”我喃喃地回忆道,推着她走到那架钢琴前。
“英国《bbc音乐杂志》曾经评论道:‘亚洲女孩郁舒,肖邦的继承者’。”
“《纽约时报》追捧道:‘郁舒,世界钢琴公主’。”
“还有,英国《留声机杂志》更赞扬你是‘钢琴界的独裁者’。”
我说着,轻轻地掀开陈旧的琴盖,抚摸着那渐渐发黄的琴键,闭上眼睛幻想我的手指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碰触到当初那个十六岁女孩温暖的指尖。
“妈妈,我多想有一天,你能亲自教我弹琴……”我牵起她的手,对她说道:“柔纤一定能弹得很好,你说是不?因为我是的你的女儿啊……”
她毫无表情地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放大的瞳孔里空无一物。这些都残忍地提醒着我,我的妈妈已经再也听不见我说的话了。
她的头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修理过了,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我想起了小时候她教过我的唯一一首儿歌,于是一边用手指小心地帮她理顺着头发,一边轻声唱道:
“妈妈的头发墨黑墨黑,妈妈的黑发很美很美……”
“我长大了,我发现了……”
“妈妈的黑发哪里去了……”
指间的发丝干枯打结,花白的银丝更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滚烫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滑落,我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搂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再也唱不下去了。
突然,从礼堂门口处传来一声叫唤:“赢枫,你在那里干嘛?整个经济系的就只有你一个兼修音乐,今天同学聚会的演奏你可不能抵赖啊!”
我猛地转头朝那边看去,卫赢枫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你先回大厅,我一会儿就过去。”他回头笑着对那人说了句,然后转身朝我走来。
我一时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问我坐在轮椅上的人是谁,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哭,只是微笑着问我:“想听曲子吗?”
我别过脸,抹去脸上的泪痕,没有回话。
深沉的低音伴奏缓缓从我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如泣如诉的旋律。从弱到强,从低迷到缠绵,从轻声细述到心的吟唱……
旋律,一遍又一遍,还在重复着,却不会令人觉得苦闷厌烦,宛如绵绵的流水一滴一滴地渗入我的心田。
就像是诉说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感情,点点滴滴,岁岁年年,不昔回报的付出和永远不变的爱护。
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他。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着,修长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密密的琴键。可能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微微扬起唇角,声音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和煦宁静:“这首曲子的名字叫《给母亲的信》。”
给母亲的信……
我在心里又念了一遍。
是啊,世界上还有什么感情比母亲对孩子的爱更无私更永恒?
可现在,我却连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笑容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琴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阖上琴盖,凝神望着我,说道:“母亲节快乐。”
“……谢谢。”我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卫赢枫,不要再靠近我,不要给机会我伤害你。
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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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宇文国际总公司。
顶层的股东会议室里,空无一人。我把今天要讨论的资料影印装订后,在每个座位前的桌面上放了一份,就无事可做了。
昨晚将妈妈送回去古川疗养院后,我回到家已经差不多一点了,却心烦意乱地一个晚上睡不好,五点多就醒了,于是决定早点回公司。
看了看手表,七点整。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朝茶水间走去,打算冲一杯咖啡醒神。
晨曦初露,倾斜的阳光如金色的轻纱,从落地玻璃窗外透了进来,硬是将小小的茶水间切割成一明一暗两个空间。
我有点惊讶地望着窗前茶座上坐着的男人,没想到这个时间会在公司里见到他。
沐浴在晨光中的宇文夔,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半眯着眼睛凝视着远处,黝黑的瞳孔中点点金光粼粼浮动。桌面上全是翻开的文件,另外还有一叠没动过的被整齐地放在一旁。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早上好,宇文先生。”我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
我打开壁柜拿出咖啡罐,往两个杯子里各舀了两勺,却没有放糖。我偏爱滚烫而且不加糖的咖啡,宇文夔也一样。
“以后你有事要请假,必须通过我。”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突然开口说道。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对外的身份是宇文国际的经济顾问,按理只需向总经理滕俊请假。只有宇文夔的贴身秘书请假时才必须得通过他本人。
“我知道了。”我应道,走过去在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宇文重钢的生产上了轨道,有什么需要我继续跟进的吗?”我试探着问道。
“宇文重钢的事情你不用再插手。”他看了我一眼,随意说道。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却另有想法。
自从宇文重钢开业以来,它的一切生产、销售、财政消息都似乎被有意封锁了。外界对它到底生产了什么钢材、批量多少、出口了多少、买家是谁,都一无所知。
我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能得到宇文重钢的内部运作资料,对我的计划一定有帮助。
宇文夔不让我参与,证明他还不信任我。
“最近有人故意发放不利的消息,后天的石油高峰会开幕后,你和赢枫要密切关注股市走向。”他挥笔在一份文件上圈出几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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