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只是一瞬,方易白只在他门口停留了片刻,就抬脚离开了。
可是接下来,叶清峦又开始了一场难熬的折磨。
隔着两扇房门,他竟能把方易白的动作听得一清二楚。
方易白在脱衣服,他在解西装外套,他在扯开腰间的皮带,他慢腾腾地往里间浴室走去。
然后是花洒被打开的声音,叶清峦脑海中几乎都要被这幅画面占满:冒着蒸腾热气的水雾袅袅上升,氤氲在男人宽阔而紧实的背脊上。
他恨不得立即掀开被子,冲出房间,闯入到方易白的面前去!
一记难捱的低吟从鼻子里哼出,叶清峦把脸埋得更深,眼里沁出泪花来。
事实上,从今天下午开始,他的状态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下午三点,惯常是他码字的时间。
叶清峦抚了抚书桌上方易白为他准备的崭新的电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他拿出自己的那台老笔记本,伏在书桌上,开始构思下一章的情节。
可是不知怎的,心总也沉静不下去。或许是换了新环境的缘故,叶清峦暗藏的心思微微有点雀跃,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
方易白的气息在这空间里太过明显,那就像一缕勾人的酒香,不断在他鼻尖萦绕。
他不禁有点沉醉。他没想到原来住在方先生家里是这样一种感觉。
叶清峦情不自禁地,从电脑桌前站起,站到了走廊上。
往右隔着半圈走廊便是方先生的房间,中午的时候他看到方易白从那里换衣服走了出来。
叶清峦试探地迈过去两步,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他的倒影。
方易白的房间门没有锁,甚至还露着一条缝。
叶清峦站在那门前,两只眼睛眨了眨,忍不住透过那条缝看了一眼,然后又倏地缩了回来,就像被烫到一样。
他看到方易白扔在床沿边的一条领带,那是深棕红色的,暗底上面浮着浅色的条纹。
这是今天方先生打过的一条领带。
叶清峦下意识地,觉得那条领带上似乎还流淌着方易白的余热,上面还氤氲着方易白的气息。
叶清峦感觉自己头脑在发热。他刺溜一下窜回自己的房间,窝在了电脑前,双手掩饰似地飞速在键盘上飞舞着。
他笔下正存稿到人鱼少年的发情期,少年主角已经在无奈下接受了自己的人鱼尾巴,可是却又面临着另一难题。
他心底深深地爱恋着一个人,那个人只要一出现,他就无法,无法掩饰他尾巴的悸动。藏不住的,那就像是一尾缺氧太久的鱼,一旦闻到新鲜空气的味道就要迫不及待地跃出水面,跃动起一湖面的涟漪。
叶清峦码到这一段,蓦地嗤嗤笑了起来。他颓丧又无奈地仰在背椅上,抬手覆盖住眼睑。
笔下的美人鱼不过好些天才见一次心爱的人,忍受一次煎熬,可他呢,却是直接住进了方先生的家里,每一时每一刻都开始忍受着煎熬。
真奇怪,上午方先生在家的时候反倒没这么想。
叶清峦的思绪似水一般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他就这么仰躺在柔软的座椅上,忽然发觉,那股勾着他的气息更浓烈了。
那简直是要向他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叶清峦惶惑不安地抬起头,茫然无助地打量着周围的空间,可他一眼望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却猛然怔愣在原地,呆呆地一动不动。
他竟然感觉得到。
——隔着半圈走廊的方先生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他竟然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条被撂在床沿上的领带,是整间屋子里唯一一件随手放置的东西,那上面沾着方先生的汗渍和他偶然间在办公室抽烟时弥漫上去的香烟的余味。
再往里,绕过床铺,是方先生的衣帽间。他清楚地知道那里面叠放着方易白平时换洗的衬衣。往左是悬挂的一溜西服,再往右的小抽屉里,摆放着的是方先生的内衣……
叶清峦懵懂无措又燥热羞赧地捂住了脸。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完全搞不清楚。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自己身体的变化惊呆。
不光身后的尾巴摇摇曳曳无风起舞,像是开屏的雀尾,他整个身体都变得莫名的滚烫。
某一处仿佛攒动着yu火,叫他左立难安,禁不住蜷缩颤栗成一团。
叶清峦想,他大概是已经到了,闻着方先生的气息就能情动的地步了。
多么羞耻。
他羞愤地狠狠咬上充血的嘴唇,一轱辘滚到了被子里去。
第58章 一个仪式
叶清峦磨了一晚上; 到半夜才昏昏睡去。
可是第二日一早,在方易白醒来拿起手机的那一刻; 他就像是心有所感一般; 立即睁开了眼眸,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方先生放下了手机,方先生掀起了被子,方先生走去了洗漱间。
哗哗的流水声淌下来,噗呲一下,叶清峦感到被子里压着的尾巴想不安分地伸出来。
他恍如感到,方易白就是在他面前洗澡一般。
他哭丧着一张脸,双手绵软而又颤抖地往上伸了伸,将枕头狠狠地抱在怀里。
这样的状态他已经持续了十五个小时了。这期间; 他就一直缩在房间的被窝里; 企图将方易白的气息隔绝在外。
傍晚时来做饭的陈姨敲门; 他都没出房间。探出头来拿着卧室里的对讲机哆哆嗦嗦说请她回去之后; 就又缩回了被窝。
可是现在,方易白就在隔壁,即便是隔着两堵墙,即便是躲在被窝里,也根本无济于事!
那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 是方易白穿衣服的声音; 衣料摩挲间; 叶清峦觉得自己浑身的温度又高涨了几分。
方易白打开了卧室的门; 脚步声顿在走廊。
叶清峦瞬间屏住了呼吸,窝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声转了个弯儿,向叶清峦的卧室走来。这一刻,叶清峦感到,从昨日下午开始明晰起来的五感更是成倍的敏锐起来!
他清楚异常地知道方易白弯下了腰,他拾起地上的花,放在鼻尖嗅闻了一下。
那轻微的呼吸声听在耳里,仿佛男人温热的呼吸就吐露在耳畔,带着早晨月季的清香。
他情难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耳根处漾起,如水波一般向他全身的血液涌去。
叶清峦从齿缝中溢出一声闷哼。
“咚咚咚。”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三下,随即响起方易白的问候:“清峦,你醒了吗?昨晚,睡得好吗?”
他实际上一晚睡得都不怎么安稳。每每想到清峦就睡在隔壁,他刚要沉睡的意识就又轻飘飘地浮起来,仿若随水波流转的一片羽毛。
方易白自嘲地笑了笑。他把手中的花瓶重新放在了地上。
门内没有回答。大概是还在睡着吧。
方易白打算静静离开,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道绵软又略微含着沙哑的声音:“方先生,别走。”
方易白停下了脚步,他眉梢微扬,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清峦,醒了么。早上想吃点什么,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尝尝我们这里的早餐。”
玉景城里有一家咖啡屋,环境又僻静食物又美味,他上班前经常去那里吃,现在这个时间还早,那里人很少,相信即便清峦去了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惜,叶清峦却不想考虑吃什么的问题。他已经快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方、方先生……”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可是又极力渴望着门外的人能帮他填补这冲动。
他脸上的红快烧成一片火焰,他恨不能把自己裹死在被子里,可挽留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
“方先生,你,你厌恶同性恋吗?”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叶清峦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
大脑嗡地一响,他没头没脑地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于是更丧着脸,懊恼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方易白僵在门外。
他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方易白一瞬间在脑中猜测了无数种清峦问这话的深意,其中有一种令他不禁心驰神往。
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手抚上门扉:“我,当然不厌恶。清峦,你呢?”他紧张地不禁滚动了下喉结。
叶清峦露在被子外面的两只眼俶尔一亮,可下一秒又难耐地润出泪珠来,他忍不住想全都说出来。
说他就是个同性恋,他暗恋方先生已久,他现在甚至正渴求着方先生。
可话到嘴边,又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拦一般。他说不出口。
叶清峦难过得快哭出来,他张开嘴,声音微微地颤抖:“方先生,那你能不能进来……帮帮我……”
叶清峦觉得自己从没这样羞耻难堪过。他知道方先生一直喜欢他,支持他,保护他,可如果,方先生对他不是那种情侣间的爱……
不不,他现在大脑混乱得根本无法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方易白扭动了门把手,推门而入。一下秒,他感到有一个黑影飞扑到自己的怀中。
方易白稳住脚步,怔愣地看着怀中的人。
叶清峦正裹着被子,埋在自己的怀中,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漆黑的打着旋儿的发顶,再往下看,地上那被角盖着的地方,似乎流露出一片璀璨的金光。
“不,不要看我。”叶清峦出声乞求着,“你说过的,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所以,不要看。”
方易白感觉得到,叶清峦埋在被子里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它们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
“好,我不看。”他怜惜而温柔地一笑,闭起了眼睛。双手却有力地箍住了叶清峦的手臂,将他扶稳。
“那么能告诉我,你出了什么事么?你怎么了,身体这么烫?”
他没有等到叶清峦的回应,正欲再出声,嘴巴却突然被两片滚烫的柔软所覆盖。
方易白骤然一惊。这惊讶无异于天上突然掉落好多个清峦,一个摔入他怀中,一个化在他口中,一个被他捧在心尖上。
心脏仿佛被温热的水烫过一遍,酥麻得他不禁微微怔住。
然后就在这当儿,他的唇齿忽地被不可描述的动作抵住,那仿佛一条莽撞懵懂的小蛇急于寻找出口,到处点火。
方易白深吸一口气。
要是到了这种情况,他还能忍,那他就是个和尚。不,就算是和尚,今日也要破戒了。
方易白连着那被子,狠狠地搂住叶清峦的腰,一手紧紧地叩着叶清峦的后脑,将他打横抱起,两步到了床边。
“清峦,清峦,我想了你好久,爱了你好久。”方易白终于舍得稍微抬头,他抬起眼,要把眼前人的这副模样印到心里。
面上桃花,眼里星河,眉眼深处全是对自己的ke望。
方易白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片星河里。
叶清峦已经要被内心的火折磨得头痛欲裂,他忍无可忍地,抬臂环住了方易白的脖颈。
“方先生……”他眼角含着泪花,颤巍巍地低唤一声,又一次主动把唇凑了上去。
这次得到的回应是比刚刚更猛烈百倍的深吻,叶清峦深陷在这样的缠绵中,大脑放空成一片白昼,有绵软放肆的云朵在那上面随风起伏,一会儿把自己挤压成一团皱巴巴的棉花,一会儿把自己伸展成疯狂的浪花。
浪呀浪。
他哪里还顾得上那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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