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春夏秋冬》 第17章

荷官将两人的筹码放在台中,三张牌翻牌摆好——a,4,5。

手里拿着ak,又击中a,在单挑局几乎就是稳赢的牌了。

“可怜的跟注站。”青曼嘴角泛起笑意:“200欧!”她低沉地说。

“call”阿拉伯人依旧迅速跟注。

第四张牌尚未开出,桌面上已经超过了五百欧。很久很久没有见这么巨大的锅底了。桌上没人说话,也没人玩筹码,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的心也像在打鼓:“青曼,别太冲了!”

“冲?这个人是跟注站,你忘了?他会花50欧去买2张牌,谁知道他愿意花200欧买什么牌?这可是赚钱的大好时机!傻啊你?”

“已经花1000欧了!”

“你是不是男人?”青曼恶狠狠地瞪着我,忽然又温柔地摸摸我的脸:“没事,相信我!”

第四张牌终于在一片期许声中迟迟开出,一张“6”。

“400欧。”青曼继续进攻。

“call。”阿拉伯人说,拿起几个高面额的筹码。

第五张牌:“a”

三条a!

我用脚蹭蹭青曼:“哇塞,三条a耶!”

看着三张a那么真实的摆在眼前,那52张枯燥无味的扑克牌,仿佛变成了阿尔贝斯山的天然滑雪场和爱琴海美丽的落日。我面带笑容坐起身子,看着青曼将身前所有的黄的红的绿的筹码通通推过了线。

阿拉伯人也笑着坐起了身,一身赘肉肉也开始抖动起来。

“call!”阿拉伯人干净利落地说道:“mes cartes sont 7 et 8 ,straight。(我的牌是7和8,顺子)”

45678?

我瞪着牌半天,嘴巴张得大大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种感觉就像燥热无比的天,被火热的太阳晒得通红通红之后,又被人泼来一盆冰凉彻骨的冷水。

“straight wins (顺子赢)。”一旁的荷官冷冷说道。

“操!”青曼喊道:“200欧,就听4张6……能说什么?”

“你……我……你瞧,你瞧瞧……!”

我软弱无力地看着瞬间就扁了一半的钱包,似乎听见充斥耳边的讥笑。我抹去额头的汗,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改天再来吧。”

“行啊,改天。”青曼站起了身:“不过,等等。”

“怎么了?”

青曼像个精灵那般,露出狡黠一笑,往收银台一指:“诺……”

我顺势看去,却见几个高大的保安往这里走来。

“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

“l’addition ; s’il vous plait (请结账,谢谢)!”

巨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用不生熟的中文说道。从那些身影背后透过的光亮,照亮几张阴沉而凶狠的面庞。

“结?账?……”

未等我反应过来,几个人就将我们带到了一旁的楼梯口,面前一条阴冷而长长的楼梯,不知通向何处……

小房间

走上楼梯,我的腿不由自主发颤。

“结账?”

我转过头,下意识将钱包拽了拽,朝青曼问:“不都付清了么?”

青曼吐了吐舌头:“你来之前我已经输了4000多欧……”

什么!

“4000……欧?你当这是日元吗?”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骂那张我有些心动的脸。

杜青曼又掐掐我的鼻子:“我以为你会帮我结账,就把护照和银行信息给了赌场,没有什么顾虑玩了。”

“开什么玩笑啊!4000欧啊!这你都敢赊出来?”我叫道。

青曼的脸一沉,摊开手:“你别说你没有。”

“我当然没有!”我皱起眉头:“跟你说了我是留学生,我和比尔盖茨又不熟!”

“你不赌神么?口袋装那么多,没有?”青曼猛然停下了脚步。

“那么多钱全拿来赌啊?你这什么逻辑?而且是我钱包里的钱,好像不关你的……”

“行!”青曼打断我,冷冷地说:“不相信我是吧?要知道你没有那么多,我就不赊账玩了。行,我错了,我错了!”

说完,青曼超过我,三两步走到了楼梯尽头。

楼梯上是一条深深的走廊,灰色装潢,绒布地毯。走廊上有几间不起眼却装修奢华的房间。房间上没有任何标注。高大个将我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推开了门。

房间没有窗户,有些缺氧——这在法国的房屋格局中极为少见。里头始终阴沉沉飘着一些奇怪的气味,让人下意识作呕。

这时,从房间的一角走出了一个男人,在我对面坐下。男人的脸上始终是固定了的,职业的笑容:“monsieur ; vous payez ment cash cheque carte bancaire (先生,您怎么买单?现金?支票?银行卡)?”

男人说完,往身前“啪”地一拍,一张青曼签字的赊账单分明白纸黑字印在眼前。

“4000 euros,sure (4000欧 确定吗)?”

“t’as dit quoi (你说什么)?”一旁的一位大高个突然打断我的话,晃动两只粗大的手臂。

“rien (没说什么)”我看了那人一眼,知道我现在也是雌性。于是手不由得拉开钱包拉链。

“je……j’ai que environ 1500 euros maintenant (我……我现在只剩下1500欧左右)。”钱包里那一大堆花花绿绿,此刻就像天上飘的云彩,近在天边又如此遥不可及。

身旁的男人一抓,将那叠花花绿绿瞬间拿了去。随即,他二话不说,将袖子一撸,开始清点起来。男人的动作如此娴熟,不拖不沓,干净利落。

突然,一个图案进入了我眼帘。

那是一个圆圈,几道光芒,中间一个大大的“l”,夹杂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字母,纹在男人手背上。

这是……?

力牙帮?

我瞪大了双眼,正想看个究竟,未想男人已将花花绿绿的钞票清点完毕。

“pas suffisant (不够)”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et votre carte bancaire ?bien d’argent vous avez encore alors (您的银行卡呢?您还有多少钱)?”

“environ 500 euros reste (还剩500欧左右)。”

男人皱起了眉头,打量着我就像在打量一个外星人:“quoi 500 euros vous ete etudiant chinois (什么?500欧?您是学生吗?中国人)?”

“ment tu sais ca (你怎么知道)?”

男人瞟了我一眼,从一旁拿来一台pos机,冷冷地按出数字500:“allezy(请)”

“我……”

我接过pos机,叹了口气。屏幕上那两个250似乎在形容此刻我的遭遇……这可是我所有的钱!就这么莫名其妙进了别人的账户里!没了……什么都没了……

汗珠像河水那般从我额头流下来。等pos机弹出熟悉的“success(成功)”字样小票时,我就像像团泥巴,浑身上下毫无一点儿力气瘫在桌前。

“encore 2000 euros ment(还有2000欧,怎么给)?”男人接着问。

“2000……monsieur,j’ai vraiment pas (2000……先生,我真的没有了)。”

男人似乎早有预见,点点头:“bon ; vous avez le rib 。paiement par apte est supportable(您有银行信息吗,可以分期付款)。”

“non(没有)。”

“non(没有)?”男人站起了身子,猛吸一口烟,将烟圈从鼻孔喷了出来:“donnez moi votre carte de sejour ; passport et carte d’etudiant 。et contactez votre amis et votre famille; demandez s’ils peuvent vous aider; merci (给我你们的护照、居留、学生证。联系一下你们的朋友和家人,看看他们会不会帮你们。谢谢。)”

男人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学生证,将学生证仔仔细细在灯光下翻来覆去照了照,又突然瞪了我一眼,点起了根烟。

每吐一口烟圈,就像烧掉一个我的希望。一圈一圈。他将我学生证收进抽屉道:“maintenant ; contactez tes amis et tes familles maintenant ; vite (现在,联系一下你的朋友和家人,快点)。”

说完,男人对着那些高大个使了使眼色,就将衣袖一甩,摸了摸手背上力牙帮的纹身,默不作声往房间里头走去。

“妈……”我几乎哭了起来:走到房间一角:“我遇到事情了。”

“你不要整天这个事,那个事!”妈妈劈头盖脸一句话:“又要拿钱是不是?”

“妈……我遇到事情了。”

“你又要去剃头了是吧?你哪里那么多毛啊?”

我说道:“不是的。我交了房租,150欧。”

“你哪里那么多房子啊?”

“妈!听我说!”我看了看那帮紧盯着自己的高大个,又看了看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青曼,没了脾气:“这回,只要2000欧,我再也不和你要了。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被囚禁了!我来赌场赌博,输了2000欧!我没法还!”

“你说什么?赌博?你还不如去剃头啊!你爸爸不是李刚啊!怎么这样用钱啊?儿子……”妈妈说完儿子二字,忽然大声哭喊起来:“你怎么去赌博啊……天呐!”

“妈!”

“别说了!这个钱,你另外想办法。我不会给你。我们连生活费都不够,我们也没有钱了!”

“妈……不给钱,他们不放人。”我声音有些嘶哑。

“不放人就不放人。”妈妈忽然停止了哭泣,冷冷道:“你也成年了,要对自己负责了!我跟你讲,这件事我不会帮你,自己去想办法!居然去赌博?!自己承担!”

妈妈说完,头一次主动按掉了电话,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几个大高个百般无聊的哈欠声。

正在这时,一个硬物“嗖”一声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命中我的脑袋。

一颗青果。

这样的侮辱,不用说人,连狗都会叫两句。

于是我叫了两句。

可迎来的却是大高个们凶狠的眼神:“monsieur ; parle francais。daccord(先生,说法语。明白)?”

“daccord,mais ne me jete pas les truc (我知道,不要用东西丢我)!”。

“vite toi,alors (那就快点)!”大高个发出嗤笑声。

我涨红了脸,正犹豫着怎么办时,忽然,眼前一亮,按着电话的手有些情不自禁地颤抖。

电话在长长地“嘟”了一会儿以后,终于传来一个激动人心的“喂”。

“猿芳!”我几乎喊了起来:“je t’ai deja apeler mille fois (我给你打了几千个电话了)!”

“你哪里短路了?凌晨5点也就算了,还说法语?”猿芳道。

“听我说。”我瞄了大高个们一眼:“我在赌场里,我欠了2000欧。没法还,他们保安叫我说法语。”

“什么?……2000欧?不是吧,哥们儿?”

“真的。”我小声道:“就是你说的绿茶婊搞出来的。诶,这事你怎么看?”

“早叫你别去赌博了,你不听。还搞什么一夜情?你知道她健康不?你懂她几岁么?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你怎么确定她不是赌场的托儿?你呀,神经病!”

“bien t’en as (你有多少)?”我问。

“2000欧,我也没有那么多。”猿芳清清嗓子,鼻子喷出一句话:“顶多1000。”

“bon ; 1000euros ,quand tu peux me le preter (好吧,1000欧,你什么时候可以借我)?”

“下午。”

来自猩猩的你

从赌场出来,天色已经在迷茫的阳光中大亮。

赌场给了我50欧。让我回来拿证件。

从survilliers回到les ulis的时候,半天时间又在我的恐惧中度过了。我忘了我是以怎样的心情跑到学生公寓302的。

雪茄、大麻、红酒……

面前的猿芳摆放着一地从荷兰带来的纪念品,他把这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纪念品一一收好,又拿起一根雪茄在我面前晃了晃:“诺,荷兰货,拿着,送你的!我宁愿教你这个也不愿意教你赌博!”

“别消遣我了。”我接过雪茄:“说,该怎么办?”

“你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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