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你的红烧鲤鱼，应当放盐了。〃秦晋母亲笑道：〃放盐也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你就不能替我放一下吗？〃一个男生笑道：〃秦伯母，秦伯父是认为你放起盐来不多不少刚刚好，所以才一定要你亲自来放。〃秦晋母亲笑道：〃你倒会顺情说好话。〃一边说着，进了厨房。

林无渔往客厅里一看，里面早坐了好几个同学了，男生女生都有。他们这所大学是一所全国招生的综合类学校，有很多外地学生，本地学生常常在家里招待外地同学，在当时，尤其是念大一的时候，这种家庭聚会还是相当多的。林无渔之所以报考这所大学，因为它在本市，费用相对低一些，另一方面，那时她不想离张秋迟太远，唐琳是一心跟她在一处，也报考了这里，当时林无渔并不知道秦晋也报考了这里，她那个时候跟秦晋已经相当疏远，李蔓琪也随着秦晋报了这里。秦晋分数最高录在了国际金融系，这在当时是相当热门的专业，唐琳和李蔓琪都在会计系，林无渔在经济管理系，另外还有几个高中同学也在这所大学，偏他们几个都学经济。

唐琳用手扯了一下林无渔的衣襟，林无渔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原来李蔓琪早到了，在厨房帮着秦晋父亲摘青菜呢。唐琳低声道，〃偏她最会表现。〃唐琳一碰到李蔓琪，总会生出许多话来。林无渔对秦晋说道：〃不如你领着我们参观参观吧！自从你们搬了新房子，我们还是第一次来呢。〃秦晋说道：〃可不是，一眨眼，我们搬这里快两年了。〃

这是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中式风格的装修，简朴，庄重。无论是房子的面积还是装修，在当时都是让林无渔和唐琳相当吃惊的。一间书房，立了一面墙的书柜，一间宽大的主人房，一间客房，一间是秦晋的房间。林无渔在秦晋的房间里意外地看到好几年前，他们一起放过的那只手形的风筝，像一个装饰物挂在墙上。林无渔问道：〃咦，这不是我的风筝，怎么你一直都保存着？〃秦晋脸上一红，说道：〃修好了以后，就一直挂着。〃又走进他父母的房间，贴了淡粉色的壁纸，床对面的墙上挂满了照片，有一家人的合影，也有单个人的，各个时期的都有，按着顺序镶在大大小小的镜框里，像一个小型照片展览。唐琳一边看一边〃啧啧〃叹着，那种家的温情，也令林无渔动容。

几个人回到客厅，和众人一起说些闲话，吃过晚饭，秦晋的母亲又端了一大盘新鲜水果，李蔓琪急走两步，接过来，说道：〃阿姨，你也累了一天了，这些让我来做就行了。〃秦晋的母亲笑道：〃别看我年纪大了，却是专爱热闹的，和你们一起说说笑笑，觉得自己也年轻了。〃李蔓琪笑道：〃阿姨，你哪里就老了呢？我看你的精气神，比我们还强些呢！〃秦晋母亲说道：〃你这孩子，几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了？〃唐琳对林无渔使了一个眼色，低声说道：〃我最见不得李蔓琪这样！〃林无渔笑道：〃你自己不也是立着耳朵，把李蔓琪的话听得滴水不漏。你要是真气不过，你也去说去，不见得她老人家，就不夸你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好孩子。〃唐琳急红了脸，说道：〃让你满嘴里跑火车。〃伸手要拧林无渔，林无渔紧走几步，上了阳台，反手把门锁上。唐琳急得在外面用手擂门，低声道：〃快开门！〃林无渔只是〃哧哧〃地笑，并不开门，唐琳闹了一会儿，也只得作罢。

林无渔倚着围栏往外望，却发现阳台上早已站了一个人，因为隔着薄纱的帘子，先前并没看清楚。林无渔笑道：〃咦？你是主人，怎么不去敷衍客人，倒跑到这里躲清闲？〃秦晋笑了一笑，也学她的样子，倚在围栏上，说道：〃我这个人也说不好是怎么一回事，在人堆里有时会觉得不自在，一个人待在这里静一静。〃她笑道：〃这是你自己的家，这些人又都是你招来的，你会觉得不自在？〃秦晋说道：〃只不过突然产生的一种感觉，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说道：〃我不会打扰你吧？〃起身要走，秦晋伸手拦住她，说道：〃不会，我也正想跟你说说话。〃她说道：〃说些什么呢？〃秦晋说道：〃就说说，你对我们家的印象吧。〃她笑道：〃没见过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主人，竟当着客人的面，要客人打分。〃秦晋也笑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随便找个话头，要不这么干站着，有什么意思？〃她说道：〃你家里有好多照片啊！〃他说道：〃喔，我妈妈那个人，别看她年纪不轻，却很文艺腔，每年都定期拍些照片，她都把这些东西保存着，不只照片，连我小学的奖状、学生证、作文本都保存着。要你说说对我家里的感觉，怎么倒说起照片来了？〃林无渔眼望远处，说道：〃这些照片，让我觉得你的家有一种踏实、富足的感觉。你们是一家人，从来不曾分开。你的父母把你照顾得很好，你看你每一张照片都穿得很干净，衣服都不重样，一起走过那么多的日子，给人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秦晋笑道：〃我倒没想到，那些照片让你想到这么美好的事，你真是这样想的？〃她笑道：〃我干吗说假话？〃

忽然，林无渔看见秦晋母亲也朝阳台走过来，她忙说道：〃我到客厅里去。〃他笑道：〃别就走，你也跟我妈妈聊聊，她那个人顶喜欢聊天。〃在秦晋这方面，是林无渔跟他家里人接触越多越好。在林无渔这方面，因为她自己母亲的原因，是顶不喜欢跟中年女人打交道的。秦晋这一纠缠，他母亲已经迎着门走过来了，她想出去也不能了，一闪身躲到窗帘后面，冲秦晋直摆手，叫他别说出来。秦晋母亲笑道：〃我满屋子找不到你，就猜你在这里，果然让我猜着了。〃秦晋怕他母亲一时说出些什么话来，让她在窗帘后面听见不大好，扶着他母亲的胳膊，说道：〃咱们到外面去说。〃他母亲说道：〃就在这里说，这里清静。你倒是说说，这些女孩子里头有没有你中意的？〃秦晋红了脸，说道：〃妈，看你说的，咱们出去说吧。〃他母亲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总往外推我？我和你爸爸以前管着你，就怕你谈了恋爱，搞不好学习，现在你读大学了，可以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不是妈说你，你这个人，不能说，不能道，又不能扔下面子去讨好女孩子，我还真怕你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就算遇上了，也怕你不会去交往，错失了机会。〃秦晋低声笑道：〃你把自己儿子看成什么样的人了？咱们改天再说这个。〃他母亲看来是认真来说这一番话的，不说完是不能罢休了，他又不能告诉他母亲，窗帘后面还有一位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只手干搓着。他母亲还当自己句句点中了要害，越发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按说李蔓琪这孩子，论长相，论个头，论家世，都没话说，他爸爸跟你爸爸是老朋友，我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对你，也是不错。可是那孩子娇生惯养，处处占先，只怕这一点，将来你要处处俯就她，我看是不行。唐琳稳重得体，观之可亲，性格，人品倒是很好，只可惜模样差点，太过一般。林无渔倒是不错，小门小户家里出来的女孩，身段、模样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我看着好，不知道你看着怎么样？〃

秦晋万万没料到他母亲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不知如何回答，只一味地往外推他母亲道：〃你说完了，就快些出去吧，爸爸那里也许有什么事情让你帮忙呢！〃这话果然秦效，他母亲说道：〃他刚才还要我帮他再弄一个水果拼盘，好几个女孩子说你爸爸从海南带回来的榴莲好吃，我就不知道，那个东西闻起来臭了巴叽的，有什么好吃？〃边往外走，边回头对秦晋说道：〃我说的话，你也上上心，林无渔那样的女孩子，如果让别人抢了先，你可别抱怨我没有提醒你好了，我先出去了，你也别在这里待时间长了，虽说是同学，到了咱们家也是客，别怠慢了。〃他母亲一走，林无渔从窗帘后面出来，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是满脸通红。秦晋先说道：〃我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她笑道：〃你们那些背人的话，可别跟我说，我可什么都没听见。〃一闪身，出了阳台。

林无渔一到客厅，唐琳在她的脸上左看右看，说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她说道：〃可能是阳台上风大，吹的。〃林无渔偷眼看看四周，有聊天的，有下棋的，有打牌的，三三两两，自得其乐，还好，没人注意到她。

李蔓琪走过来对秦晋说道：〃我们系里有个学长，知道咱们今天在你家聚会，也想上来，叫我跟你这个主人说一声。〃秦晋说道：〃还说什么呀，你快请他上来吧。〃一会儿，李蔓琪带着一个男同学上来，给大家一一介绍，林无渔一看，竟是陈峰。他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配一条蓝色水洗布长裤，一副好孩子的模样，对众人说道：〃我是陈峰，希望今后能和你们成为好朋友。〃说话得体，意气风发，完全不像那天在阶梯教室里的一副无赖样。

唐琳低声对林无渔说道：〃那个叫陈峰的，总是盯着你呢。〃林无渔一听，浑身不自在，说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改天我给你讲，总之，这个人不要理他。〃正说着，秦晋母亲用vcd放起了流行歌曲，随着音乐，男生邀请女生跳起舞来。秦晋的母亲笑道：〃我知道，现在学校里是相当流行跳舞的，今天，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拘束了。〃唐琳笑道：〃阿姨，你可别管我们了，也休息休息。〃林无渔低声对唐琳笑道：〃让我看看你的脸。〃唐琳不解，说道：〃我的脸怎么啦？〃林无渔笑道：〃你的脸，今晚笑得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淇淋，'滴答，滴答'都快滴到地板上了。〃唐琳一听这话，板起脸来。林无渔知道，唐琳今晚是怀着一些表现的成分的，在秦晋面前，在秦晋的父亲、母亲面前。林无渔早看出来唐琳对秦晋是有好感的，再想想自己，未必对秦晋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同唐琳说这个话，不只是开玩笑，也是存着私心刻薄唐琳，可是唐琳就从来不曾这样刻薄她。想到这层，低声对唐琳说道：〃还真生气了。〃唐琳撑不住，笑道：〃谁生气了，为了这点事，也值得？〃

一支曲子又开了头，一个女生问李蔓琪道：〃陈峰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李蔓琪轻声一笑，说道：〃他那个人，最是神通广大的，这个学校里就没有能瞒他的事，谁知他从哪打听出来我在这里。〃那女生笑道：〃他那样英俊的男生，别说你一点没动心。〃李蔓琪笑道：〃是不是你自己动心了，倒拿我说事。〃那女生说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往咱们这边来了。〃陈峰走到李蔓琪面前，只向她点了一下头，径直朝林无渔走过来，伸手邀请她。秦晋也向这边走来，林无渔知道秦晋是来邀她跳舞的，竟先接受了陈峰的手，把秦晋留给了唐琳。

陈峰带着林无渔旋进了客厅中央，说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聚会，就厚着脸皮来了，我想跟你道个歉。〃林无渔说道：〃算了，别提那件事了，也许什么都不说，只听着音乐，更好。〃陈峰笑道：〃恐怕你是不喜欢听我讲话吧，可我偏偏爱讲话，如果我告诉你，我为了能跟你见个面，打听了整个系的人，今天晚上才找到这里来，你会不会愿意跟我多说几句话呢？〃林无渔说道：〃我真拿不准，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你也犯不着跟我说这个，上次的事，我早都忘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要是一件一件都记得，我也不用活了。〃陈峰说道：〃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