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心中的求生欲再一次燃烧起来,她停下,掏出最后一份合同。她摆弄着这几张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十三:又一种猜测(3)
终于,她掏出笔,单腿跪地,把它放在膝盖上,开始在合同背面写遗书。
这一夜,在现实中,有两个男人和米嘉住在同一幢房子里。而她的老公和孩子,已经两三年没有回国了,在米嘉的脑海中,他们的影象已经淡化……
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遗书却是写给他们的。
关于公司的债权和债务,她没提一个字,只是写道:亲爱的,害死我的东西,毛烘烘的,尖耳朵,长尾巴,可是,我肯定它不是狼……
写到这里,米嘉全身一冷——它不是狼,是什么!
这时,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房间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她朝前摸摸,空荡荡的。回过身,她摸到了伏食。
她发现,不管睡前两个人怎么躺,每次半夜醒来,伏食都在她背后。
十四:手
据报道:某酒店,一个员工杀蛇,他把蛇头剁掉之后,扔进了垃圾筒,接着开始剥蛇皮。忙活半个钟头之后,他从那个垃圾筒旁走过,想不到那颗蛇头突然跳起来,狠狠咬了他一口。此人顿时昏了过去……
这天晚上,米嘉把作家约到了茶馆。
还是上次两个人见面的那家茶馆,里面依然在播放斯汀的《shape of my heart》。
作家坐在米嘉对面,眼神有些涣散,两根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最近,你的心思很乱。”
“你相信预感吗?”
“我没有这方面的体验。”
“现在,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她回来了。”
“顾盼盼?”
“她缝了脸,填了胸,回来了。”
“胡扯!你不要神神道道的,现在,你要考虑的是,万一被警察盯上了该怎么办!我约你来,就是想给你打打气,最近,一定要稳住阵脚,不能乱方寸。”
“我也不愿意胡思乱想,可是,脑袋里就像长出了一只手……”
“什么手?”
“有个人,被五步蛇咬了,蛇毒入血,走不出五步,就会倒地毙命。为了保命,他拿起一把菜刀,一刀将那只右手剁下来,当场就昏了过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离开了身体,手就死了,对吧?”
“也许神经还活着。”
“这只惨白的死手,掉到地上之后,露着白骨茬,拖着红血丝,竟然五根手指抓地,一点点朝前爬去,追赶那条五步蛇……”
“不可能。”
“我在报纸上看的。”
“继续。”
“五步蛇好像吓傻了,抻长脖子,呆呆看着这只手,不知怎么办好。在它回过神的一瞬间,这只手一跃而起,准确地抓住它的七寸,骨节咔咔响,死死不松开。五步蛇咝咝惨叫着,最后气绝身亡……”
“这是文学作品。”
“我感觉,顾盼盼就像那只剁掉的手,尽管不再是生命的有机组成部分,就像从树上砍下的一截木头,但是她朝我爬过来了,执著地要抓住我……”
“你这些担忧都是病态的!”
“不是担忧,是预感!”
“我只相信预告。”
“慢慢你就相信了。”
“如果你预感到,那只要抓住你的手是警察的,我倒有点相信——他们肯定会查出,顾盼盼还有一个公开电话,通过这个电话,他们会顺藤摸瓜,查出一批关系人。你曾经和她频繁地联系过,漏不掉!”
“那……怎么办?”
“我不是教给了你几套谎言吗?如果不会说,你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有测谎仪……”
“你的心理素质不会这么差吧?”
“你可能不知道,测谎仪的准确率是98%。一个人可以调节脉搏,却很难控制呼吸和皮肤电阻……”
“你放心,机器成不了定罪的依据。”
……整整一晚上,米嘉始终在教作家如何对付警察。可是,他一直心不在焉,似乎只关心那只手。
最后,米嘉一边付账一边说:“你不要再相信什么预感了,那是不靠谱的事。”
作家说:“可是,今天下午,我就预感到了你要约我。”
十五:小人
有人通知你:你的小人来了……
请注意:你的小人已经来了。
顾盼盼死半个月了,警察一直没出现。
不过,公司的人都发现,作家越来越封闭了。他警惕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尤其是陌生的女性。
这天下午,作家接到一个男读者的电话。
“老师,我想请您签个名,现在在楼下,您有时间接见我吗?”
“对不起,我正在录节目。改日吧。”
晚上下班的时候,作家又接到一个女读者的电话:她是海南人,慕名飞来拜见,想约他一起共进晚餐。
工作结束了,太阳西下了,一个女性崇拜者翩翩出现,人间应该一片灿烂……
不过,他拒绝了。
他走出公司办公楼,准备回家。
他住在公司附近,步行十分钟。平时,他很少开车上班——尽管车是公司的,但是并不报销油钱。
他经过花坛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青年闪出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憨厚地说:“老师,我只想请您给我签个名。我给您打过电话,已经在这里等您一下午了。”
作家审视了一下对方的眼神,嘴里说:“哦,真抱歉……”
男青年早有准备,举起一个雪白的本子,又递过来一支笔。作家接过来,随手写道:把恐怖消化掉,就会变成勇敢的营养。
然后,他草草签了名,把本子还给了男青年。
男青年恭敬地笑了笑:“谢谢您,老师。”然后转身走了。
作家没有走。
他疑神疑鬼地望着这个男青年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大门,拐了弯,消失——男青年一直没回头。
他慢慢迈步了。
走着走着,他又停下来,再次朝男青年消失的方向看了看。
尽管作家拒绝见人,但是阻挡不了短信。
这些日子,他的短信异常多。
这一天,他下班刚刚走出公司办公楼,就收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
作家:
我叫目分目分。对于你来说,我是一个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人。
现在,你朝前走322步,会看到一个婴孩,他是你命运中的小人。只要他活着,你就必定厄运连连。
如果你不愿意看到他,请绕行。
(bsp;短信,是一扇门。
打开它,里面可能是一个饭局,可能是一个求助,可能是一个合作,可能是一个威胁,可能是一个广告,可能是一个美女……
这个短信,没有号码显示。
这扇门,没有门牌号。
它为作家敞露了一个命运的秘密。
所谓小人,并不是敌人,也不是仇人。在现实中,这个人还可能是你最亲密的人,但是,他是克你的,你是布,他就是剪子;你是剪子,他就是石头。你是石头,他就是布……
作家拿着手机想了很久,终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朝前迈步了,嘴里嘀咕着:1步,2步,3步……
在他数到第322步的时候,停下来,朝路旁看了看,有七八个人,在围观什么。不见什么婴孩。
作家放开脚,大步朝前走了。
没走出几步,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他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转头看去,那七八个人中间出现了空当,露出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婴孩!
那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坐在双座推车里,都穿着蓝色上衣,长得也一模一样。一个婴孩大声哭起来,一个保姆模样的女子正在把奶瓶塞进他的嘴中。另一个婴孩静静地坐着,在围观者的空隙中,一个劲儿朝他咯咯笑……
他愣愣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快步逃开了。
小人。
十六:已故(1)
某出版社有一批新书刚刚印刷出来。
这天夜里,门卫在楼里巡视,看见一个办公室里有灯光,就推门走了进去。他看见一个人,正拿着一支碳素笔,在那些新书的封面上画着什么,累得满头大汗。
这个人听见门响,转过苍白的脸来,看了看门卫,说:“他们忘了在我的名字上加黑框了,我得一本本补上。”
他是作者,刚死的。
作家在电视里演讲恐怖故事,文字作品在出版社出版,在网络上传播,在手机上下载……全方位。
在他遇到“小人”的第二天,有一个姓张的老编辑出了车祸,不治身亡。
次日,张编辑被拉进了火葬厂。
本来,作家最不愿意参加别人的葬礼,可是,这个人是他最新一部书《已故》的责任编辑,他无论如何都得去。
上午,他开着那辆桑塔纳,来到了郊外的殡仪馆。
狭小的告别厅,遗像,挽联,黑白花圈……
仪式还没开始,他的手机响了,是短信。
他掏出手机,四下看了看,悄悄打开,原来是公司办公室秘书发来的:老师,《已故》印好了,出版社刚才送来了样书。
告别厅里安静而肃穆,不方便讲话,他就回了一个短信:先放在你那里吧,我下午回去取。谢谢。
秘书又发来了一个短信:现在,您最好回来看一看……这个秘书心直口快,这次却欲言又止。
他皱起眉头,发回了一个问号。
秘书吞吞吐吐地补充道:只有你回来,才能做一些补救……
这一天是4月1日,愚人节。可是,这个秘书平时从不开玩笑。
作家悄悄退出告别厅,开车回公司了。
一跨进办公室,他就问秘书:“书呢?”
秘书朝墙角指了指。
他走过去,拿起一本看了看封面,瞪大了眼睛——他的名字上,圈着一个重重的黑框。
众所周知,作者的名字上圈着黑框,就表明这个人刚刚去世。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名字钻进了黑框中,就是走进了一扇死亡之门。
他把书一摔,吼起来:“这是谁干的!”
秘书小心地说:“你打电话问问出版社吧……”
他抓起电话,气呼呼地拨过去,停机。再拨,还是停机。
秘书站在一旁,小声问:“老师,你在给谁打电话呢?”
作家说:“出版社啊。”
秘书说:“你拨的是……张编辑的手机号啊。”
他下意识地打给了一个死人!
他使劲一拍脑门子,赶紧挂机,又拨出版社编辑部电话。
没人接。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去参加张编辑的丧事了。
他想了想,拨通了出版社的总机:“请转印务科。”
电话很快转了过去,有人接了。
“《已故》的样书是你们送来的吗?我是作者!”
“是我们送的,有什么问题吗?”忽然,对方意识到了什么:“您……是作者?”
“我是作者!我问你,是谁在我的名字上圈上黑框的?”
“噢,这部书的责任编辑去世了,收尾工作没有专人管……领导曾经指示我们,还没有印刷的新书上,只要有他的名字,一定要圈上黑框,其中就有你这部书……能不能是因为忙乱,他们套错了名字?”
“不管损失多大,你们必须马上勒令他们停止印刷!否则,我要告你们!”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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