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弯几波浪》 第5章

大家忙着将自己怀中的酒倒满,然后又是举怀,又是豪爽地喝,气氛变得异常热烈。

屋顶上掉着的电风扇卖力地旋转,机器这东西来电了就身不由已,尽情发挥着仅有的功能。八十年代建造的独户房,客厅一般特别大,很少有人会装空调。风扇显然发挥得不够理想,大家的热汗直直往皮肤外渗出,稍胖的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湿透了,但他们只是偶尔擦拭脸庞外,就只顾着吃喝聊。

客人们围着一张木制圆桌坐着,边吃边喝边聊,别提多有劲。定贵今天也是特别来劲,因为今天来的都是些好朋友,其中一个是镇上最好的一家宾馆和赌场的总经理高明,他穿一件无袖t恤,左右手臂上纹着的两条青龙分外显眼,他坐在定贵的左边,少言少语,难以捉摸的表情,有人敬酒的时候,他会露出客气的笑容,平举着酒,从咽喉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发财发财,然后仰头喝尽。说话较多的有在街上开杂货店的吴老板,他看起来特别面善;还有老木匠陈伯伯,满脸风霜,但却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而说得最多的是派出所专门办理户口事项的老吴,他口才好,理论丰富,头头是道,外表傲慢,内心热情。插不上话的有修车师傅老曾,疲惫不堪的样子,还在强装开心的笑脸;长途巴士司机老刘,挺着一个大肚子,沉稳的坐着;还有赌鬼小刘和小周,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很长时间没有睡好觉了。这些人在父亲的邀请下来家里聚会。

定海的妈妈和奶奶坐在墙的另一边,插不上男人们的话,只好边吃着饭边看着电视,也只能看看画面,声音听不清楚,男人们的嚷嚷声远远超过电视喇叭的分贝。突然客厅左侧的房间里响起的电话声穿透了所有吵杂的声音。妈妈首先站了起来,定贵只是说了一句:“可能是子女们的电话,你去接一下吧。”然后又只顾着给朋友们敬酒了。

过了一会定妈出来对爸爸说是定权来的电话,找你有事情。爸爸跟客人们道了声不好意思,进房间接电话,定贵的老妈也跟了进去。

“叔,最近还好吗?过节热闹吗?有没有龙灯会?有没有赛龙舟?”

“那湖里的水快被太阳吸光了,龙舟没法划,龙灯会又没人去组织,不过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正喝酒热闹呢。你是不是想家了?一次问这么多的问题,想知道家里好不好就回来走走吧。”

“最近工厂出了状况,那有时间回家。”

“什么状况?严重吗?”

“需要大笔资金解决的事情应该算很严重吧。”

“大笔资金真的不好办,尤其是我们整个家族都不怎么有钱,可能要找人投资才会更容易解决问题。”

“也要有钱人才会投资啊,而且要是一个可靠的,对我们这行感兴趣的才行。像这样的人也不是很好找。”

“叔可能会有办法,今天晚上我家里来了一些朋友,我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谈谈。但是你必须跟我保证,投资一定会赚。”

“叔,这个年代还能有包赚的好事吗?但现在工厂局势一片大好,只要在管理上不出纰漏,赚钱我有八成的把握。”

“需要多少资金?我要怎样跟他们说?”

“最好是两百万,最少是一百万,你说我们工厂订单很多,须要扩大规模,所以资金有点困难,须要增加股东。”

“权啊,真行啊,叔会全力支持你,等着好消息吧。我儿子跟你一起过节吗,让我儿子过来说说话吧,今天他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家。”

“定海,你爸想跟你说。”定权告诉弟弟。

“爸,家里来客人了?”

“都是一些老朋友,在家里喝过节酒。”

“酒伤身,别喝太多。”

“爸有分寸。”

接着他们说了一些相互关心的话,然后无话可说。其实定海真的希望能够跟老爸敞开心扉地谈谈,可每次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说。

在父亲面前,他完全不像一个懂事的孩子,也不像一个心理学家,他不知道怎样去探知父亲的内心世界,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颗经过风雨后千疮百孔的心。可能是代沟的原因,也可能是相聚太少的原因,总之有很多的原因让父子越走越远。

定贵将电话递给老婆,老太太急着和孙子说话,将电话抢了去。定海跟奶奶说了几分钟,奶奶说现在家里没有太多的农活,像中午太阳当空的时候你妈妈和我可以在家里睡午觉,生活过得很悠闲,现在你们全都进了社会,有了工作,就没打算拼命干太多的活,所以不觉得累,你爸就让他自由吧,也不想管他,也管不了他。

定海听奶奶说了很多对现状分析的话,也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内心里释放了很多失业后产生的烦忧。

定海又从奶奶的话语中得到肯定,妈妈不再像以前一样四处租田租地,每日早出晚归。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一家人和和睦睦,婆媳关系也越来越好,因为妈妈关心奶奶的时间更多了。

当他把手机递给堂哥的时候,自己的电话突然响了,那首他最爱的忧伤音乐铃声《爱,在离别时》唱了起来:

爱总是在离别之前

让每个人都能看清一点

犯下的错

该如何放下

该如何放手

再怎么去挽回

一道裂痕隐隐约约的掠过

失去后还珍惜

还有什么意义

第六章 定 倩

“把大姐忘了吧,真该揍。”

“不要再伤害你的弟弟了,弟弟已经很惨了。”

“我们家的少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啊?”

“还少爷呢,弟在权哥这里蹭饭吃,要不然过节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吃泡面,看黑夜,闻窗外香了。”

“不会找朋友,找同学,找同事啊,真是个大笨蛋。”

“打击弟弟可不是一个当大姐的该做的事情,你明知我这个人比较内向的嘛,二姐比你就好多了,她对我关心、爱护、体贴,总是能理解我,虽然你是大姐,可也要跟二姐学啊,知道了吗?”其实二姐也不怎么理他,总是很忙,他是在博得大姐更多的爱呢,所以……

“坏小子,变聪明了,懂得用招了。以前你是不敢在我面前放肆的,老实交待,跟谁学坏的?”

“我是象牙塔出来的良好少年好不好,怎么能说坏呢,是不是不想尽大姐的责任?早说嘛,早说我也不会那么伤心了,我就当你不存在,我只会对别人说我曾经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大姐,现在已经变成空气了,闻不到味道,也看不到影子。”

“有变化,变化很大,不错,我一直还担心你太内向找不到女朋友呢,看来完全是多余的,现在说话的水平已经超过了你的大姐了。最近工作怎么样?”大姐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因为他的语气一听就明白是在故做严肃,聪明的大姐,有着丰富社会阅历的大姐不可能听不出来。所以是似而非地表扬了定海,然后又转到了正题。

“还可以……”定海不想骗大姐,但又想掩饰。他需要帮助,但又不想开口。定海的心情就是在矛盾中,听他的语气就很容易发现是敷衍人,何况是聪明的姐姐。

“还在原来的公司上班吗?上班辛不辛苦?”大姐好像关心似的问了两个问题,其实是想让定海把真实的现状说出来。

定倩对弟弟是很好的,在学校的时候有一半的生活费来自于大姐,所以他就更加矛盾了,因为定海觉得自己欠她很多。

“失业了,不过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不能轻言放弃啊,有机会就要好好的把握住。这个社会很复杂,像我这样的一个文凭低的女人是很难找到好工作的,你不同,你要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你要努力地为定家争光,你也是我们定家的希望,所以你的责任很大,你的压力很大。就算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着想,也要加倍的努力。你知道吗,现在的女孩子是非常现实的,男人没有事业就像鸟儿没有翅膀。鸟儿在天空比在地面安全得多,自由得多,视野也大得多,只有广阔的视野才能找到最需要的食物;只有广阔的视野才能找到最属于自己的栖息地。社会是复杂的,为什么复杂,是因为人类的智慧而复杂;是因为人类的情感而复杂;是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复杂。我知道你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孩子,你讨厌爸爸的赌鬼朋友;你讨厌爸爸的关系理念,我从你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你现在的经历还少,这次的失业就当是你人生中的一次挫折,你不要失去信心,正确的面对他,挫折也许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一笔财富,比金钱更重要。因为只有挫折才会让你更仔细的看社会、想将来、想人生。”

一通大道理传过来,仿佛当年日本炸美国珍珠港一样让人无法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因为这些道理全部都扔到大脑里去了,扔得准确,扔得漂亮,这就是定海的姐姐定倩,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姐姐,一个较早成熟的姐姐,在遥远的城市工作,只听她说是在做秘书,而且做了很多年了,别的他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姐,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你那边怎么样?”

那边好像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听不清楚说什么。姐稍稍顿了一下,说道:“我这边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以后有什么情况打电话告诉我,明天我给你汇点钱过来。把电话给定权一下,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定海在想刚才听到的男音是谁发出来的,怎么大姐从来没提过,他有点疑惑,没敢多问,只是把手机递给定权。

大部份的人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不知道他们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看这个世界,总之无论是富人还是即将要成为富人的人,无论是成功的人还是可能要成功的人;无论是长得好的人还是通过整形会变得好看的人;无论是高尚的人还是即将走向文明的人,都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不公平的,因为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钱,也不可能每个人都会一样成功,更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改变父母赐予的外观,只要世界存在对比,那就存在不公平。定倩经常在想,父母给了自己美貌却不能给自己金钱;父母生了自己却不能让自己像别的孩子一样读书读到自然毕业。可无法责备父母,因为父母对自己有生育之恩,还有养育之恩。现在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因为现在要靠一个有妇之夫活着,在六年前她把青春包给了一个她有钱有权的中年男人,他叫莫测魁,现在她几乎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随着青春的渐渐消失,心智的快速成熟,她开始后悔,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她害怕死亡,十岁那年看着爷爷慢慢的死去让她对死有了一个恐怖的认识。到了现在的年龄,即将人老色衰,被抛弃的时候,没打算死,就应该想办法改变,为了改变她和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偷偷地好上了。可惜那个男人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经常找理由跟她要钱,似乎不太靠谱。

现在定倩意外地怀上了年轻男人的孩子,她想要这孩子,那么改变生存方式的时间就变成迫在眉睫。如果不改变,孩子肯定不会有出世的机会,机会需要她这个准妈妈去创造,也许定权可以提供意见,所以她打算跟定权好好聊聊,现在不是时候,因为莫测魁坐在她的对面无聊地听着她讲电话,开始烦躁起来,何况谈这事不能让定权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所以她只说道:“权,一切都好吗?”

“吃饭睡觉还算正常,上班下班按部就班,还有别的要了解吗?”

“呵呵,差不多了,很好!”

“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我有点事,你们玩得开心点。”就说了几句话,彼此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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