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和夜色》 第2部分阅读

的面孔,把子弹头当作项链挂在脖子上懒洋洋地把破旧的帆布包斜挎在肩膀上看人不正眼看人偏拿眼斜你天生的债主儿的模样儿世界咱都不放在眼里,我还会把你放在眼里?!去你的,我都把我自个儿抛弃了呢!瞧瞧,切都变得可爱起来了。没良心的可爱。

你颓废了吗?

庄严的文学也退到了庄严的面纱,不再像修女似的,再美也美不过套在身上的那套黑袍子还是就此打住吧,我对文学缺乏审慎和专的态度,缺乏宏观的认识。即便是我也写点小玩意儿,小诗句,那纯粹是为了再现生活。再现的是不被或不应被拿到台面儿上的局部的生活。具体点的说,是生活里的个痂,是人们或自我被不小心盍碰被蜜蜂蚊蝇咬啮的疼痛的感觉。

你能不颓废吗?

那是我写的第首歌词,所以我记得非常牢。人生的“第”般都是不易被人忘却的。

无所谓完全是副颓废的状态下写的,最后又被原汁原味地用歌声表达出来,就越发的颓废了。将它唱出来的是我的这个作曲的朋友。这首歌在小酒吧小歌厅里唱,倒是受到不少年轻朋友的喜爱。

但对于中老年人,他们都会板着副不耐烦的面孔,虽然什么也不说,但面孔里已经说了:这是什么歌什么词儿?狗屁不通。

中老年人始终还是迷恋代歌后邓丽君的情歌,迷恋甜蜜蜜。

我怎么也记不起来我的这个朋友的名字。早知道他不缺钱,我该狮子大开口回:至少把那句子卖出200块。

至今,我还没弄清楚那个阔小姥叫什么来着。但我终生难忘我从他那儿挣回来了200块钱。是的,我喜欢钱。特别是在我缺钱缺得特别厉害的时候,我没法不爱。简直爱得有些病态。

我想,缺钱的人是能够理解我的病态的。

不是吗?大凡切活着的人,都爱钱这玩意儿。这爱,是有别于人与人之间的爱的。因为它并非是出于主动真诚的意愿,反倒更像是种恐惧的结果。谁敢得罪自已的胃?可是,只有赚钱的人,才真正体会到钱的好处。用父母的钱,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我的结论是:爱钱就同有钱样都算不上是罪过。倒是许许多多的罪过都是从无钱开始的。

钱那玩意儿真的不坏,至少能够安慰和满足理想中的胃。

随着人的逐渐成长和在社会及生活中的身份不断增加,人们越来越能体味到钱于人的重要意义。

说到钱,我常常会想起个叫老麦的歌厅老板对我说的句极为现实原始赤裸裸的话。

老麦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他妈的‘两巴’来着:和嘴巴!

刚开始听老麦说这话时,我感到心里特别别扭。要是出自别的地痦流氓之口,倒也可以现解。问题是,老麦曾是个文化人,个中学里的美术教师。

怎么?我这话说得不妥?老麦看出我在冲他“假正经”的小样儿时,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问我。

我时哑口无言,只是嘿嘿嘿地笑,耳根子都有些发烫了。我觉得我还没有成熟。我被老麦问得弯了脊梁骨。要知道,当初我对老麦这句话表示过不屑,并戏称这是所谓的“老麦哲理”。流氓地痦似的哲理。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拿不出有力证据去反驳“老麦哲理”。

当然,老麦不是流氓地痞之辈。但肯定是个十足的现实主义者。做生意的人都是十足的现实主义者。而且,经济社会已经全球化,这注定都要成为现实主义者,物质主义者。

那时,我还是学生。刚进北京某电影学院没年。

春色和夜色

第三章

经济虽然意义广泛,但很多时候被浓缩成个字:钱!不过,归纳起来,男人真正认识钱的时候,是因为女人;而女人认识钱的时候,是因为爱慕虚荣的天性。

男人调教金钱;女人调教男人。金钱的价值就是这样淋漓尽致地给体现出来了。

这是我进入电影界之后的体会。这也是市场经济社会下的“症结”。这“症结”就像人们系在腰间的钱袋,鼓得越大,也就越可爱。

总的来说,我目前活得还算惬意。惬意得完全就像蒙田说的样:“想跳舞的时候我就跳舞,想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当然,想唱歌的时候我就唱歌想爱的时候我就爱。

我的生命并不是从开始就崇尚和信仰自由的。

自由决定我的意志;爱情造就了我的自由。我不清楚别人是不是也这样?

但我知道人们把爱上自由的青春少年叫做叛逆;把爱上自由的成年人叫不务正业或游荡的野狗。

现在想想,我似乎把这两样都具为已有了。

我是在刚刚进入南京某著名大学时开始叛逆的。但我更多的体验到,人的叛逆并非是故意的,多数是缘于自身生理变化的缘故。种本能。种自我与“本我”的分离。只有青少年的叛逆才可以解释成是种本能。

这是因为温顺的沉寂的思想跟从前单调的身体样变得成熟而丰富起来,更变得骄傲起来。

在南京大学没读几个月,我就背弃父母的意愿,擅自作主同我的个叫顾阿帆的朋友齐考进了北京某电影学院。现在已入了北京的户籍,也算是南京来的北京人。

因为读书成绩优异,几年前,如父母小愿,我顺利地考入我所在的南京城所名牌大学。父母的大愿是,希望我能考上清华或北大。

说真的,我本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从未因为考入南京城的名牌大学而感到骄傲或得意。

因为我的理想压根儿不在南京。也就是说,除了南京之外,哪座城里的大学都是我的理想。

我直渴望着飞!这样说,并非是说我父母在家对我管教有多严。有退路可走的家庭,都不会有多么不自由的。所谓退路,即是父母有自已经营的店啦厅啦的,子女即使读书不成才,好歹可以继承点什么,将来也不至于饿肚子的。有家业,在我们中国,无疑是给自已的子女备下了张“长期饭票”。我考上大学时,我父母经营着家小型成衣店。

我渴望飞,只因为觉得我在南京这座城怎么飞也像是在笼子里飞。考进南京大学,意味着我还将在笼子里继续飞。这让我觉得极度的惶惑和郁闷,仿佛自已就是只无形的笼子里的鸟,始终是为他人而活的。

加上那期间我父母成天无休止的唠唠叨叨和无限的争吵,这些更加深了我的惶惑和郁闷,因而使我天天的变得沉默。我感到恐惧。

我侍机等待机遇,等待着能够挣脱出笼子或触摸到笼子,然后再彻底的歇斯底里回。我等待的态度虔诚得就像等待个有所感觉的阴谋被赤裸裸的公然揭开样郑重。可是,完美无缺的亲情直没能给我任何机会。

可是,连我自已都没曾感觉到,我原本温顺的个性里,其实早就已经开始积攒了些蓄势待发的力量。只不过我直被蒙在鼓里。

我叫这种力量为反叛。十五到十九岁年龄阶段的孩子容易生出叛逆的心。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这样儿。大人们是不能加以指责的,这是“青春狂燥症”。谁都经历过,但谁都知道不容易压制这种“症状”。除非我们的生理或心理永远处于睡眠或死亡状态。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这纯属是个意外。依我爸爸妈妈的年纪,我至少应该有个弟弟或妹妹,或者哥哥和姐姐。

我妈说,般象她那个年纪的女人都生有两个孩子的。因为她结婚比别人晚了整整十年。等我出生的时候,她的女伴的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而且,在我出生的前十年,“计划生育”抓得不算是太紧。我妈三十五岁才生我。

所以每当我妈看着跟我般大的别家的孩子有兄弟或姐妹成双成对的乐呵着玩儿,而我个人总被反锁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心里就特别心疼,又特懊悔特自责。

我妈说,我干吗不十八或二十岁就结婚呢?

我说,那您就是违反了婚姻法了。

我妈会说,违反的又不止我个。

就是,要不,我妈现在就不止种身份了。我妈现在做了奶奶或姥姥了。我本正经地说。心底下也颇替我妈感到遗憾。

我妈直为这事儿耿耿于怀。她认为只生了我这么个孩子是她这辈子以来吃的最大的亏。下岗那样的亏竟让她排到第二位上了。

我妈心里直还惦着想要生个女儿。受她的影响,我常常在梦里梦见我有个妹妹的情景。

幸好只有你个孩子,多了可怎么得了哟这是我妈在我家的经济发生危机的时候最深切的种感触。

其实,这种庆幸里是带着某种虚情假意的。我妈喜欢女孩。我六岁之前,她还给我留着个长长的小辩子。而且,妈妈看到她的姐妹的女孩儿时,总是羡慕得不得了的说,看你,真有福气,养了个贴心儿的妈妈的姐妹倒是以为妈妈生下儿子才说这么句俏皮话。其实不然。

生儿生女,墙板上钉钉已成事实,懊悔了又能怎么样呢。

谁叫我不早些时候儿结婚呢?妈妈说。

我妈说,“我虽然结婚晚了些,但老天还算仁慈,没狠心让我再等几年。”我妈倒是动了点真情说这番话的。

“再等几年,你能生得出来?”我爸听了,常常这样取笑我妈。

女人三十三四岁结第次婚,可真是件叫人疑心的事儿。在七十年代,女子在这个岁数结婚多半让人有些怀疑。比如脑子有问题呀生理有缺陷呀,长相身材对不住观众呀,或是做女孩时让人给强了呀那时代的男人,大都有女情结。现在是有钱的男人才有资格拥有女情结。

我妈妈恰恰相反,她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太好看了才挨到这么晚结婚的。她耽误了婚期耽搁了给我生个妹妹,是因为把时间全都耗在精挑细选“精品”丈夫上去了。妈妈年轻时真的长得很漂亮,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皮肤光洁而粉嘟嘟的漂亮的女孩因为有了漂亮做为资本,在选择对象或配偶的时候格外小心谨慎,常常是实行“撒网捕捞”并择优录取的原则。仿佛不这样的话,女人的漂亮就会被糟蹋,到最后连自已都觉得“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可毕竟,女人的青春说没就没了,再漂亮再美的鲜花般的人儿,挑选男友和丈夫也是有限的,可惜我妈认识到这点后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越往后挑,越是个不如个了。因而,总还是不免有些懊悔的。比如妈妈,先前就有几个不曾看上眼的,结果这几个看不上眼的都是有出息的,不是当上企业的把手,就是“下海”经商发了财,还有个移居澳洲的。这个移居澳洲的是妈妈生的懊悔和隐痛。澳洲是个什么样子?妈妈肯定在无数次的梦里想过的。在我十岁之前,妈妈将本市的天气预报看完后,是定还要将澳洲的天气情况要了解的。

“女人是越往后也就越掉价了。”我妈每次看完澳洲的天气预报后,常对着电视自言自语。我确信,这是我妈的肺腑之言。是冲着我爸说的。我爸倒也识趣,听到天气预报时,便借故出门遛达去了。

我也觉得我妈和我爸不是和谐的对儿。我爸身材矮小不说,而且又黑又瘦,弯腰勾背,细胳膊细腿的,小眯缝眼儿,与生俱来似的皱纹,不中看不说,家里兄弟姐妹大排,穷得没法儿说。幸亏那是个“越穷越干净,越穷越光荣”的年代,赶上这年代的话,我爸这辈子都别想沾女人的边儿。

我妈最终看上我爸纯粹是因为不得已。不过呢,好歹我爸是他们单位的名科长,生理上没有特大问题,又没有前托后带的我妈说她什么也图不上,只图我爸这个。我妈妈也是个世俗的女人。当然,我爸也是算是我妈筛选下来的“精品”了。十七十八朵花;二十七八落蒂瓜。

妈妈后来看天气预报时,不再看澳洲的天气了。是什么原因使妈妈不再关心澳洲天气预报了,我想,肯定与“婚前的女人是睁大眼睛的,婚后则是半闭着眼睛”这话有关。可是,像我妈这样世俗的女人,是不相信文字也不会被文字轻易打动的。这就更让我肯定与她的那次将小病误诊为大病住院有关。

我十岁那年,妈妈的肚子疼得厉害,面部浮肿,身上也出现浮肿现象。到她所在的单位医院去看病,医生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将妈妈的病说成是“可能患有尿毒症”。爸爸铁青了脸问医生,这病怎么治?医生与病人家属摆张忧愁的面孔说,需要换肾,才能活下去。医生说这话时是很无赖也很铿镪有力的。爸爸是听出来的,那力量是妈妈生的希望。

住了几天日子的厂医务室,妈妈的浮肿并未完全消失。爸爸更发的急了,发狠似地对妈妈说,明天去大医院!

妈妈听要去大医院,死活不肯。妈妈是心疼去大医院看病的钱。因为在她单位医务室里看病,是能够报销百分之八十的医药费的。去大医院看病可就是丁归丁卯归卯的事儿了。

爸爸见妈妈不肯去,当着医生的面就把热水瓶给摔碎了。妈妈虽然比爸爸厉害,但见平日里这个向温驯的男人发这样大的火,总还是有点骇然的。妈妈心里又忧又喜,同时有种不吉祥的预兆。喜的是爸爸的心里是真心实意的爱她的。忧的是她的病也许没救了。

妈妈问,科子爸,我是不是得了癌症,没活头了?

爸爸说,只要换换肾就能活了。

妈妈说,你说话怎么比往大街上吐痰还轻松。咱哪买得起肾?

爸爸说,用我的。我去问过了,样血型的肾都可以用的。咱们都是型血。

妈妈说,不行!男人的肾是男人的命根子,我不能用,我情愿死。

爸爸说,我不批准你死。我说行就是行。我是户主,我说了算。

结果去大医院检查,原来是场虚惊。但这次以后,妈妈对爸爸是动了真感情的。再也不对我说曾经被她挑掉了的去了澳洲的“遗憾男友”了。

妈妈是在我出生十年之后才爱上爸爸的。这是事实。

其实,我爸人还是不错。只是“硬件”不好看而已,性格脾气为人和和气气,重感情责任心很强,做事勤快凡事讲求原则。

也许就是人不错的缘故,所以后来才会被别的女人吸引。这也许是我爸做梦都没想到的。但后来却的确有艳遇让他给撞上了。这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说为时有些早了些。

再说了,丑男人穷男人就跟漂亮的女人样是最靠得住的。时间越往后,就越得到验证。

这年代,靠不住的是有了钱的男人。我经常回家妈不是跟我爸说这个离婚了,那个离婚了的事儿。我们班上就有好几个同学父母离婚的。想到别人的破碎的家,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我的家。我的家永远是个完整的和乐的家。可是,将来的事情有谁能说得准预料得到呢?

我爸从来不在外拈花惹草。大约我爸有自知之名,知道他自个儿没有拈花惹草的“资本”吧?!

试问:个正常的男人,哪个不对漂亮年轻的女人动心的呢?

我爸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总是抵不住漂亮女人漂亮的诱惑。每次我们家三口出去逛街时,爸爸看到漂亮的女人总要偷偷地去看上眼,或几眼。我也是。男孩儿是让女人的漂亮给滋养成男人的。在看到漂亮女孩儿时,我仿佛就觉得自已在突然之间成长成为了个男人。

所以,现在的女人比我们男人活得并不轻松。女人都盼着自已的男人有钱,可是旦自已的男人有钱了,却又成天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自已守不住男人。

社会太现实了。现实其实就是残酷的代名词儿。因为男人有钱就变坏的例子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近了。从先前小说里电影里看到的,现在在左邻右舍也能看见。女人当然害怕。

所以女人都跟疯了似的去做丰||乳|肥臀的美容手术,想尽办法折腾着自已也在所不惜。

倘若个有点银子的男人若是患了点“妻管炎”什么的受了女人的气,他不必担心没办法治服女人。只消假意的温柔的对自已的女人说句:“亲爱的,你的胸部或臀部若是再大点或小点的话会更好看的。”这法子准叫他好好出了口气。

当然,没银子的男人你就靠边站吧。“有妻管严”你就忍着点吧,等什么时候有银子了再说吧。

我长得象我妈,象极了,简直就是从个模子里倒出来样。我现在的模样,是我妈将她人生走过了快五十年的岁月打过四五折后的模样。打折的东西都是招人喜欢的。美容院是女人们将岁月打上折的好去处。

我妈没到医院“打折”身上还是能看到漂亮的影子。我象我妈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造化。不管是我自已还是我妈或亲朋好友,他们都这么说,好像是暗地里统过口号似的。甚至我爸也暗自为我庆幸。

我妈说得对,般家庭里生的儿子的模样儿多半都象妈妈,生的女儿又多半象爸爸。我注意过研究过我妈这句话,结果跟我妈妈说的样。

我庆幸我长得象我妈,而不象我爸。我也庆幸我没有妹妹,不然她长得准象我爸。我是个纯粹的追求视觉上的美感的人,这点在看电视电影方面表现得特别严重些。比如说,看电影电视里的时候,倘若男女主角长得不够漂亮又对不起观众的话,剧情再美妙我也不看的。

我情愿没有妹妹也不要个长得不好看的妹妹。

春色和夜色

第四章

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来向读者介绍下我的家境吧。我的家境并不富裕。或者说,我们家是个远离富裕的家庭。也就是说,我并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相反,我家头几年穷过窘过,穷窘得叫人难以启齿。

但无论我家的日子怎样糟糕,同龄孩子有的,我爸妈依然会尽力满足我的。我不是富家子弟,但我也有富家子弟的待遇。我是说,我也是我爸妈的独生子,我也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

我爸妈把我藏在心窝窝里。我爸妈合起来把穷和窘都承包了。

随着爸妈永不停歇勤做苦扒地忙活,我家的日子越往后走,也就越来越过得像个正常百姓的日子了。

在我爸妈的生命历程中,既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又遭遇到文化大革命,好不容易盼到太平日子,又遇到下岗了。

“我就闹不明白我们这代人是怎么啦?刚看到好日子来,偏又转个弯走没了”我妈常和我爸叨唠着这句。

我也闹不明白。我爸爸妈自个儿的年代都闹不明白,我能闹明白?闹那么明白干什么?还不是下了?!

我爸妈原来都是个单位里的工人,后来单位效益不行要裁减部分人员了。我爸和我妈双双下岗了。为此,下岗成了我爸和我妈这辈子永远的伤痛。

爸妈是八年前下的岗,也就是九十年代中期。个悲伤的纪念年。我永远记得那具体的年和具体的日,但我不愿说出来。下岗还跟我爸妈不得已拣破烂为生孪生兄弟般地联系在起。

我爸妈也是以那样的生存方式而感到羞耻的。我也是。我家靠拣破烂过活的那年,我爸妈和我倘若是在外面相遇了,般是不肯对彼此做出相识的表情来的。爸妈在家里对我说:“科子,如果在外面不小心碰到了你爸妈,就只当是不认识的。如果爸妈不小心跟你打招呼说说话儿,你就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爸妈也不怪你。”

听着这话,我心里酸楚楚的。但我想我虽然也为爸妈这样的过活方式而总感到难为情,也害怕在同学或老师面前不小心遇上我爸我妈推板车手拿根带钩儿的长木棍的情景。但真要是避不开这样的见面的情景,我想我得豁出去:为证明我还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点良心吧!到底他们还是我爸我妈。皇帝老爷不也有穷亲戚么?呵呵,我就是这样想的。但我爸我妈直不晓得我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即使晓得了,他们也不会给我表现的机会。

我爸我妈从来就不在我们的生活区内以拣破烂的形象出现。他俩怕在我的熟人面前出现比我还要紧张小心百倍都不止。

那年我正好上赶上初三中考,正是需要营养补充大脑和长个儿的时候。我们班上的同学个个都在进行“大补”,什么脑力宝脑黄金脑白金记忆灵的,合起来吃比天的饭还多。我并不稀罕这些,而况,班里的不少同学从上初二开始起就进入“大补”状态,可学习仍然塌糊涂。可见,那些吃了能够叫白痴也正常叫智商平平的人举考研叫有点智商的人十拿十稳的当上科学家的“补药”也不怎么奏效。不过是些合法化的谎言;镶着金济花边儿的憧憬与自我欺骗。

再说转来,我们家在那阵子几乎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但我碗里每天还能见到些肉屑子和保证天个鸡蛋。我知道这是我爸妈天天酱油泡白饭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

我很伤心难过,我誓言定要努力考上重点中学。

结果我考上了。我觉得我总算对得起我爸妈那阵子的酱油泡饭。

为了生活和我的学费,或者更确切的说,为了防止我今后步他们下岗失业的后尘,我向老实巴交的爸妈放下他们的不被人看重的或被人看作是文值的但他们自个儿看得比什么都珍贵的自尊心。

从残酷的现实中他们终于认识到,自尊心是不能够当饭吃或兑换成我不断上扬的学费的。在耗尽家里所有的积蓄之后,他们不得不从事人见人鄙的拣破烂儿的下作活儿。

我上了中学以后,爸妈就匆忙收手不干那丢人的活儿了。他们在房里嘀咕过:“科子越来越大了,咱作爸妈的总不能让他为咱抬不起头来吧?!”

嘀咕后的第二天,爸妈用拣破烂攒下的钱买了台冰柜。从此也就不再拣破烂了,而在我们生活区附近干起了卖冰棍汽水冰激凌的活儿。这比起捡破烂儿要体面许多。再后来,也就是三年后,爸妈又用卖冰棍汽水冰激凌攒下的钱在离我们家两站路的街面上租了个门面,专卖中低档成衣。

店里的生意不怎么样,不像八十年代初那么容易来“经济”,但只要节省点,负担起全家人的生活和我的学费基本上是不成问题。

总之,因为爸妈开了间成衣店,我们家也开始逐渐地远离贫困。

可以说,我是爸妈的切,他们的命根子希望精神的支柱,生活的动力安慰和他们放下自尊及放下切而顽强生存下去的的理由。用爸妈的话说,日子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爸妈的所作所为也潜移默化地演变成我学习的动力。

我的学习成绩直都不错,这是我努力的结果。因而,爸妈把他们曾被“文化大革命”毁掉的上大学的梦寄托在我身上。从他们平时对我的教导或者不如说唠叨里,我知道他们寄托在我身上的不纯属是个梦。梦有破灭的时候。也就是说,他们给我建立的这个梦,是绝对不容许破灭的!

我有什么理由不上大学?我个理由也没有。,家庭经济状况能够支付得起我的切学费;二,我没有机会遇上爸妈所遇到的“文化大革命”;三,爸妈是将我健康的带入到这个世上来的这就意味着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

我只得拼命学习。

我不好好学习首先对不起的不是自已,而是我的爸妈。

我无法忘掉爸妈在我中考那年里偷偷避开我的视线蹲在厨房里吃酱油泡饭的情景。

那情景是我永远的伤痛或者说是我奋发的最有力的动力。或是耻辱。

那时候,我特懂事似的。人在遭遇窘境时,都特懂事儿。可是,当日子过好了,不知怎的,就不是那么回子事儿了。小孩子这样,大人也是这样。

我从小并不知道北大和清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从爸妈和老师那儿知道了那地方为什么会是十二亿中国人的梦想。

在家里的时候,爸妈说:“所有考入清华和北大的人,都不会担心自已这辈子会碰到下岗。”

我憎恨下岗。所以每当爸妈用下岗来教育我的时候,我想,我不要让自已下岗。下岗于我就意味着酱油泡饭。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老师激|情万状地说:“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拥有别人没有的最好的物质生活。想过好日子就得考北大和清华。没考上白大和清华就等于白考。”

那时候,我有时候常听到邻居家的张叔叔对他不满十岁的儿子说:“好儿子哟,听爸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长大了才能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还有次,我到公园去玩儿的时候,看见个男人逗个女人怀里的婴儿笑道:唉呀!看就是个有福的小子,长大准保能养得起几个‘二奶’小子,可别像你叔这样没出息,连个黄脸婆都养得有点吃力”婴儿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也不推辞就快乐地收下这份“祝福”。

结果,我还是受爸妈不断灌输的影响多些。因为老师讲的“好日子”太抽象了,我没法摸清楚它好到什么样的程度——因为太好了。好得有些理想化了。我当时只希望每天能吃到烤鸭就很满足了。可老师的“好日子”里说烤鸭不算什么。我也没打算要“二奶”。是觉得“二奶”不能当饭吃,而且还要我给她饭吃,这不是很不划算吗?二是,我当时已经有代星儿了,我只要她个女孩做我的女朋友就够了。代星儿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是班长。我和代星儿住个社区,我们常常起上学放学。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在起时除了手牵手之外,其它什么也没做。

对于个正处在发育期间的少年,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而且对异性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致和好奇心。老实说,我很想和代星儿做那个或想要看看她的身体。这愿望像条冬眠的蛇,带着随时都要咬啮人的欲望与躁热。毫无疑问,我的心受到了代星儿日渐隆起的胸部的咬啮。每晚的梦里,我总梦见代星儿赤裸裸地站在我面前,任我欣赏她抚摸她睡到半夜时常常因过分兴奋而醒来,结果摸床单,总是湿搭搭的,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涨红起来。第二天与代星儿在起时,我仍然循规蹈矩。

我知道,能考上这两所名牌大学的难度跟它们本身的名气样成正比。甚而夸张点的说,想顺利考入北大或清华点都不比徒步登珠穆朗玛峰要容易。前者可以靠点运气,后者登的可是智慧之高峰,哪里有运气可寻?

我不断地告诫自已定要憋足了劲儿,好好为北大或清华去拼拼了。我们出身在平凡家庭的孩子,既丧失了继承父辈遗产的指望,父母也没有创造出个“人当官,全家沾光”的机会,我们若想实现自已的理想,过好生活,就只得把愿望寄托在读书这条道路上了。

虽然靠读书读出片大好前途来的做法有失冒险,但总还是应当去努力搏搏的。怎么说,知识总是比中六盒彩有效得多。因为知识是永远不会过期的,这就是它比彩票要可靠得多的最主要的原因。

爸妈俩也有乐趣。乐趣不多,最多也只有二样儿:

是,赌博。赌的不是钱财,不过是用副赌徒的心理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我的高考的那天早日来临,也好揭开他们寄予我的大学之梦是否得到兑现。虽然心里带着60的自信,但也带着40的惶恐。也是,有哪个赌徒在面对场赌局的时候敢说自已有100的信心赢或者输呢?毕竟还是场赌局,耗费着的是他们的精神爱和汗水,结果赌的是他们儿子的前程和命运是否和自已梦中架构的那样,有个美妙和美满的结局。

二是,数钱。从早到晚,年四季都在不停地忙着。爸妈的乐趣不在于事业本身的意义和看到自已在劳动中存在的价值,而在于是否能赚到钱。钱是他们此生真正的唯的乐趣。

不可否认,在近十年来,我们家的生活渐渐得到了改善。可是,他们还是像下岗的时候那样节省,很少穿新衣服,换新鞋,也很少下馆子吃饭或打车。为了能省下毛钱,妈妈甚至放弃了附近的菜市场,不管是大热天或大冷天顶着太阳或雨雪到离家两三站路的菜市场去买便宜那毛的菜。

妈妈买就是大堆,结果却并不讨好,滥了倒了不少。但她依然觉得她赚了。所以下回还会照旧去那个或者更远些的菜市场买便宜毛半分的菜。然后又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吃不完滥了再倒掉。

只就这件事,我曾以最终还是妈妈吃了亏逐分析给妈妈听,但妈妈怎么想都觉得是她拣了便宜了。

如此之类的例子太多。我讲过几回道理,分析过几回给妈妈听。爸爸在旁常插嘴道:“你也别跟你妈计较,我们这样节省,还不是为了你?!”

妈妈因为有爸爸这句话撑腰,越发的觉得自已有理儿:“你小子还不相信你妈?!”

我还能说什么?!

那时候,爸妈每天都很晚回来。他们回来就直奔他们的卧室。不是睡觉,而是席地而坐沾着唾沫张张地数他们白天赚了多少或亏了多少钱。

我在他们回来时常常被惊醒了。我的卧室在爸妈的卧室的斜对面。我能从他们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里听出他们当天是赚了还是亏了?

赚钱的时候,从他们的卧室里就会传来小声的嘻戏声;亏了的时候,不是小声的争执埋怨,就是唉声叹气。

我希望每天夜里能听到从爸妈的房间里传来嘻戏声。

我爱他们。虽然我爱得有些模糊,或寻不来爱他们的理由。这就是亲情之爱吧?!

但我知道,他们爱我胜过爱他们自已的生命。

爸妈爱我,就跟人们爱漂亮的美元或人民币样。

爸妈只能赚人民币。

不知由哪天起,我觉得爸妈爱人民币比爱我多些,甚至爱得还要霸道。

他们的爱的排列顺序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前的排列顺序是:我——钱——他们的生命。

现在是:钱——我——他们的生命。

那阵子,我很失落。非常,非常!

后来从本书上看到关于青少年在进入青春期时,容易患上种叫作“青春期抑郁综合症”。当时,我确信我是患了这种病症的。

所以,想到钱,看到钱,我就容易将我自已同这个东西作比较,结果我觉得我天都比天的比钱在父母的心目中变得轻了。

钱!钱!钱!虽然我咬牙切齿地念着,但我怎么也没法恨它。恨不起来,也不敢恨。它太强大了。

我是从爸妈越来越频繁的吵嘴中感觉到的。因为爸妈每次吵架都是为了钱。有回深更半夜两人吵着吵着竟然动手打起来了。在我的记忆中,爸妈吵架的时候虽然时有发生,但打架还是头回看到。即使在酱油泡饭的那个艰难的日子里,我也没有见他们动手打过架。

那天,他们照例回来得很晚,照例回来就钻进他们的卧室席地而坐,数钱。数着数着,就听到妈妈大叫起来了。后来不知怎的就打起来了。最后就传来妈妈夹着哭腔的漫骂声

我心里有些害怕,反感,不敢出自已的卧室。我偷偷地趴在我的房门后面的门缝往爸妈的房间里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竖起耳朵听她们房里发出来的每个动静。我很快就听出来了,好像是因为爸爸那天收了好几张百元的假钞。做的本是小本买卖,天能赚个百来块钱就算不错了,可现在不断没赚,还要倒贴进去几百元。天杀的造假者!

妈妈自然是对爸爸又气又怨,爸爸也大约是觉得他自已在外面吃了这样大的亏,心里本来就难受又没处泄愤,见妈妈又哭又骂又怨,时就把气发在妈妈身上了。

第二天妈妈肿着脸和眼,又和爸爸出门去店里了。

我看了心里非常难过和伤感。

同时,不知由哪天起,我发现爸妈的自尊心又回来了。因为他们无论是吵架还是干架,总是暗地里吵,从不张扬出去。在外人面前还是那样和和气气,谁也看不出他们就在昨天或小时前吵过或打过。

我对生活开始有了种美好的向往,我渴望那种没有争吵地平和的温馨的家庭。

家里的环境比从前好了,但却不再宁静。总是吵哄哄的,整天议论着个“主题”,钱!我爸爸的“妻管严”不知由哪天起渐渐退去了。退去了“妻管严”的爸爸没从前那样可爱。因为家里的争执就是由爸爸的“妻管严”而变得天比天不得安宁。当然,也不能全怪爸爸,妈妈的疑心也日比日重。老是无缘无故的疑心爸爸攒“私房钱”。

爸妈都怎么啦?年龄越大,怎么就越不“懂事儿”呢?

我怀疑,爸从未真正患过“妻管严”,虽说能够做到在生活细节问题上忍受住了母亲偶尔的霸气无理与喋喋不休,那全都是看在生活的份儿上。爸爸是明白这么个理儿的:要想获得平静安宁的生活,必须先学会忍,学会理解生活。爸爸确实是把生活看作个女人,个霸道的女人。也就是说,爸爸把妈妈看作生活。

生活稍微有所改变的时候,爸爸就以为自已开始征服了生活,也要开始征服我妈。所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论是对是错都要忍气吞声地接受了。

我讨厌家里的争吵。我有史以来,第次在心里萌发了想要离开家庭离开父母的想法。我把这实现远走高飞的愿望偷偷寄托在高考之上。高考是我远走高飞的唯的机会。我相信,我有能力考上大学。虽然不定能考到北京,但我远走高飞的目标也不只有北京的清华和北大,其它任何城市的大学也行。

都说高考是“魔鬼训练”或“黑色的七月”,每个人都争分夺秒地学习复习,恨不得把分钟掰开当做两分分钟用。我却点都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时间走得太慢了。

进入高考那年,尽管我也非常的忙碌,但我心渴望和期待高考的那天能尽早到来。

远走高飞这份渴望的心情随着年纪的天天的增长,而且天比天强烈。老实说,我不是为了尽快实现爸妈寄托在我身上的梦想,而是因为我想离开爸妈和这个家独自生活。

我甚至想,我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十七岁高考那年,我没能考上北大或清华。但我爸妈依然很以我为荣,因为我考上了我所在的南京市最好的大学。

当然,我也没权利在报考志愿表上填写志愿。像填写报考志愿这类事情,向来是中国父母的权利,但这权利是庄严的郑重的折磨人的。同时,填志愿表又是场巨大的赌博。中国的孩子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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