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楼下有细微的声响,好像有人撞到什么东西。
维克抬头见到洛克睡眼惺忪地站在旁边,似乎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洛克,”他喊道。“楼下有人。”
他的表弟再眨眨眼,因了解清醒过来。他一言不发地冲下楼,瑞格毫不迟疑地跟随他。
维克蹲在柔安身边,用手指轻压着她的颈部,几乎不敢呼吸。然后他察觉她的脉搏在他指尖下有力地脉动,令他因放心而松脱。他忽视在他四周渐起的嘈杂声,温柔地将她的头转过来。 哈伦也哮着,萝莉和兰妮申吟着相互攀附。嘉琳僵站在门口,恐惧地睁大眼睛瞪着柔安无力的四肢。
露西挣扎着穿过人墙,跌跪在维克旁边。她的脸色惨白,颤抖的手抓住他的手臂。“柔安,”她哽咽地低语着。“维克,她是否——”
“不,她还活着。”他想说她只是被敲昏了,但她的伤势可能更严重。她并未清醒过来,令他再度感到恐惧。他不时地看着萝莉和兰妮,令她们更感到歇斯底里,决定她们一点用处也没有。他的视线落在嘉琳身上。
“嘉琳!打电话给一一九。叫救护车和警长到这里来。”她望着他一动也不动,他吼道:“现在就去!”令她痉挛地吞咽着,飞奔回到房内。维克听见她尖锐颤抖的声音和—一九勤务中心联络。
“发生了什么事?”露西申吟着,抖动的手指抚摩着柔安的脸颊。“她跌倒了吗?”
“我想她吓到了小偷。”维克说道,声音因怒气和焦虑,还有几乎控制不住的恐惧而紧绷。他想要抱起柔安拥在胸前,但是常识要他最好让她躺在那里不动。
她仍在流血,浸湿了地毯形成一块血迹。“嘉琳!”他喊道。“带一条毯子和干净的毛巾过来!”
不一会儿她便颤抖地拖着毯子过来,自己也套上睡袍。维克接过毯子,小心地裹住柔安,再将毛巾折叠,轻柔地塞进柔安的头底下,好隔开地毯压住伤口。
“她——她会没事吧?”嘉琳牙齿打颤地问。
“希望加此。”他阴郁地说。他的胸口痛楚着,要是她有事呢?他该怎么办?
露西崩溃地往后倒,把脸埋在双手中破碎地哭泣着。
萝莉停止哀嚎,跪在她姊姊旁边搂住她。“她会好起来的,她会好起来的。”她安慰地哄着露西。抚摸着她的白头发。柔安动了一下,因想要伸手摸头而申吟。她没有力气,也失去协调能力,手臂无助地跌回地毯上。维克的胸口狂野地跳动。她抬起她的手握祝“柔安?”听到他的喊叫,露西挣脱萝莉,疯狂地靠过去。她的表情是既害怕又带着希望。柔安深深吸了几口气,眨眨眼睁开。她的视线涣散没有焦距,但终究是清醒过来了。维克吞咽下喉中的硬块。“柔安。”他再度倾身向她说道,她显然费了很大的工夫才能看见他,眨着眼试图澄清视线。“你很糟。”她喃喃地说。
他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胸口剧烈地跳动。他将她的手指放在他粗糙的脸上。“是呀,我先要刮胡子了。”
“不是这个,”她模糊不清地说,再深吸口气,好像已经筋疲力竭。“四只眼睛。”。
露西咽下她的啜泣,含泪带笑地伸手握住柔安另一只手。
柔安微皱起眉头。“我的头好痛。”她困惑地说,再度闭上眼睛。她的言语更加清晰了。她试图再去摸她的头,但是维克和露西分别握住了她的手,无意放开。
“我想它是会痛,”维克强迫自己平静地说。“你那里肿了一个包。”
“我跌倒了吗?”她喃喃地说。
“我猜是如此。”他答道,不想在未确定前惊动她。
洛克和瑞格喘着气走上楼梯。洛克只穿着一条牛仔裤,胸膛布满汗水。他不知从哪里拾起一根拔火棒,瑞格则从小书房的架上拿走来福枪。维克询问地看着他们两人,他们摇摇头。“他逃走了。”瑞格无声地说着。
远处响起警笛。瑞格说道:“我最好在警长来之前把这个收起来。我会带他进来。”他下楼把来福枪归回架上,以免刺激警察。
柔安试图坐起来。维克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回去,察觉到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办到。“不,别动。你得躺在这里,等到救护人员说没关系才可以移动。”
“我的头好痛。”她有点蛮横地再度说道。
他好久没听到她这种语气,不禁露齿一笑,啃噬着他内心的恐惧才刚刚开始消散。“我知道,甜心。坐起来会更糟。好好躺着。”
“我要起来。”
“马上就好。让救护员先看看你。”
她不耐烦地叹口气。“好吧!”但在警笛停止之前,她又试图坐起来,他知道她失去了协调性。他曾看过受伤的人有这种原始本能,想要站起来不停地移动,将自己和令人受伤的原因隔离。
他听见瑞格一边解释,一边引导一群人走上楼。 共有六位救护人员和至少相同数目的警察,远处传来的警笛表示还有更多在路上。维克和露西站在一旁看着救护人员围绕着柔安。维克靠在墙上,露西虚弱地抓紧他不停地颤抖着,他用一手支撑住她。她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令他沮丧地发觉她有多脆弱。
警长和更多的警察到来。魏柏理已经退休,但是新任的警长贝卡尔曾任副警长九年,也曾处理过洁茜的案子。他是个短小精悍的强壮汉子,有着铁灰色的头发和冰冷怀疑的目光。魏柏理表现得像个老好人,而贝卡尔则是粗鲁坦率。他将家人聚集在一起,催促他们站在一边。“大伙儿,别挡着救护大员的路,让他们照顾柔安小姐。”他钢铁般的凝视迎向维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此时,维克才发觉今晚发生在柔安身上的事和十年前洁茜去世的那一晚有多么相似。他一直注意着柔安,为她担忧照顾她。当他了解到卡尔怀疑他攻击柔安,甚至试图杀害她时,古老冰冷的怒气再度在他心中升起。
然而他压抑住他的愤怒,因为现在不是时候。“我听见柔安在尖叫,”他努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声音从前屋传来,我怕是她没开灯而跌下楼梯。但是等我到了这里,我看到她躺在这里,就像现在这样。”“你怎么知道是柔安在尖叫?”“我就是知道。”他平板地说。“你不认为可能是别人下床来?”露西恢复精神,为卡尔语气中明显的怀疑而震惊。“不太可能,”她坚定地说。“柔安有失眠的毛玻如果半夜里有人在屋内闲逛,那最有可能是她。”“不过当时你是醒着的吧?”卡尔问道。“不,我听到她的尖叫才醒过来的。”“我们都是这样,”萝莉插嘴道。“你知道柔安以前常做噩梦,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维克正好跑过我门前。”
“你确定那是维克?”
“我可以确定,”洛克平稳地面对警长插嘴道。“我跑在他后面。”
卡尔看来颇为沮丧,然后耸耸肩,显然无法把两个事件连在一起。“所以她是跌倒还是怎么的?接线生说你们要求派救护车和警长。”
“当我到这时,”维克说道。“听见楼下有声音。”
“像是什么?”卡尔的目光再度税利。
“我不知道。像是撞击声。”维克望着洛克和瑞格。
“我和洛克下楼查看,”瑞格说道。“小书房里有盏灯被踢倒。我到外面,洛克在屋内查看。”他迟疑了一下。“我想我看到有人在奔跑。但是我不能肯定。我的视线还没习惯黑暗。”
“在哪个方向?”卡尔简洁地问道,招手唤来一位副警长。
“右边,往公路的方向。”
副警长靠过来,卡尔对他说:“你们拿着灯查看公路那一边。今晚露水很重,如果有人穿越,会在草地上留下痕迹。屋内可能有人侵入。”副警长点点头,带着几名警察离开。
一名救护人员走过来。他显然是从床上被叫起来的,棒球帽盖住乱发,双眼浮肿,但目光却是敏锐警戒的。“我相当确定她不会有事的,但是我要把她送到医院去检查,将她头上的伤口缝合。看来她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医院可能要将她留置二十四小时,好确定没事。”
“我要陪她去。”露西说道,但突然步伐不稳。维克抓住了她。
“将她平放在地上。”救护人员也伸手扶住她说道。
但是露西拍开他们的手,再度挺起身子。她的脸色并不好,然而却怒视着他们。“年轻人,我不会躺在地上。我只是老了,又在担心,没什么。你们照姑柔安,别管我。”
他无法不经过她的允许便治疗她,她也知道这一点。维克俯视着她,想要抱起她到医院,逼她让医生检查她。她一定看出他的想法,因为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说道。“柔安才是需要被照顾的人。”“我陪她去医院,露西姨妈,”兰妮说道,令每个人都感到讶异。“你需要休息。你和妈妈留在这里。我去换衣服,你们去帮她拿些换洗的衣服。”
“我来开车,”维克说道。露西开始抗议,但是维克搂住她。“兰妮说得对,你需要休息。你听到救护人员的话了,柔安会没事的。她现在并没有危险。我和兰妮会照顾她的。”
露西抓住他的手。“你会从医院打电话回来,让我跟她说话吧?”
“等她安顿好,”他应允道。“我猜他们会先照x光,得花些时间。她也可能会不想说话,”他警告道。“她的头会很痛。”“只要让我知道她平安就好了。”露西和梦莉回到柔安房间替柔安收拾一些私人用品,维克和兰妮则回房换衣服。他只花了不到两分钟就回到柔安身边,他们正好将她放在担架上准备抬下楼。
现在她是完全清醒,双眼警戒地仰望着他。他再度握任她的手,用粗糙温暖的掌心包住她冰冷纤细的手指。“我不喜欢这样,”她害怕地说。“如果我需要缝合伤口,为什么不让我开车去急诊室?我不要被抬着去。”“你有脑震荡,”他答道。“你开车不安全。”她叹口气放弃坚持。他握握她的手。“我和兰妮会陪着你。我们会跟在救护车后面。”她不再抗议,而他几乎希望她会这么做。每次他望着她,都会感到一阵惊惶。她没有被血遮盖的脸孔像纸一样惨白,暗红的污痕从头顶上的伤口扩散至脸和脖子上。
(bsp;他们把担架推进救护车时,兰妮匆忙地带着过夜包包下楼。“我好了。”她对维克说,越过他走向车库。
贝警长走到维克身边。“我的属下在草地上找到痕迹,”他说道。“看来有人跑过草坪。有人还破坏厨房的门锁。柔安小姐算是幸运的,她和小偷打照面。只是头上肿个包。”维克记起她像个破碎的洋娃娃躺在那里,血流满面,如果警长认为那是个幸运,那么他们对幸运这个词有不同的定义。“待会儿我会去医院问她一些问题,”警长继续说道。“我们还得在这里查一下。”
救护车驶出来了,维克转身大步走向车库,兰妮还在等着他。
柔安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在海伦凯勒医院照完x光,缝好伤口,在单人病房里安顿好。维克在走廊上不耐烦地等待着,兰妮则在病房内帮她清洗,换上干净的睡衣。
当他终于被允许进入房间内时,耀眼的阳光已经射入窗内。她躺在床上,看起来很正常。大部分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只有头发上的得以后再处理。脑后的白纱布垫着伤口,绷带缠绕在头上固定住它。她的脸色依然惨白,但大致上看起来好多了。他在床边坐下,小心地不要碰到她。“医生要我每个小时叫醒你。对失眠的人来说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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