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香(下)》 第10章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感觉……好奇怪……”她悄悄说着,如呓语一般。“我总以为,只要我不去想,只要我不来,他们就还在,但其实,早就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

那小小声的字句,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心疼且酸。

然后,她松开了他的手,慢慢的蹲跪在墓碑前,伸手擦拭,上头沾到的污点。

他上前,将另一手捧着的花,递给她,然后拿起墓碑前的花瓶,道:“我去装水。”

她点头,抱着那束花。

不知怎,鲜艳的花,只让她的脸,显得更苍白。

他到水龙头那里,将两只瓶,都装满了水,回来只见她捧着花,坐在墓碑旁,遥望着远方。

脸上神色,莫名迷惘,像孤单的孩子,不知该往何方。

风,萧萧拂过,将她的发,轻扬。

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悲伤。

当他靠近时,她抬首看他,他看见她的眼,好红好红,却仍是干的。

她沉默的,把父母喜爱的花束,插在装了水的花瓶里,摆放好位置,然后伸手轻轻抚摸,那三个名字。

先是她父母的,然后是小妹的。

她在小妹的名字前,放下了一颗糖果,心酸的悄声告别:“再见了,小东西。”

原以为,她哭了。

但当她起身,走向他时,那双伤痛满溢的眼眸里,依然无泪,只是红。

她在他面前,停下,开口道谢。

“谢谢你,陪我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的,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她没有反抗,苍白的脸,埋在他肩上,小手环抱着他的腰,紧紧揪着他的衣,像攀着救命的浮木一般。

瘦弱的身子,因哀恸,在他怀里轻颤。

“想哭就哭吧,不用强忍着。”他心疼的说。

她发出一声似哭泣般的轻笑,痛苦的沙哑开口:“我没有办法,我哭不出来……”

“你可以。”他轻声诱哄,“你当然可以。”

她哽咽,苦涩抖颤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哭……我从小……就不会哭……妈说我连出生,都没哭过……”

她哽咽喑哑的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我很想,但哭不出来……”

他喉咙紧缩,心跟着一起,痛。

铁子正叫她不准哭,他不许她再哭。

无名的火,上涌。

如果那是梦,只是梦,怎生……这般纠缠?

第14章(2)

“你可以的。”孔奇云紧拥怀中女子,藏在心中的恼与恨,滚滚上喉,迸了出来:“就算是前世,也都过去了,若我是他,绝不想让你这样……”

他的话,让她一颤。

“誓言,一生就够,一世就够,不需守到来世,不需留到今生……”他吸气,震震强调:“若我是他,只会想你一生平顺,一世平安……”

他强调,再强调:“若我是他,只会愿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努力的往前看……”

渺渺抖颤着,只觉喉紧,眼酸。

他说的一言一语,声声入耳,字字嵌心。

“所以……”他拥着她,压着她的后脑,在她耳边哑声哄道:“哭吧,你不需再忍,也不用再藏,不要压着你的悲伤,别再积着那些眼泪……”

她揪紧他的衣,热气上涌。

“若我是铁子正,如果我是铁子正……”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矛盾的假设,他真希望,又如此不愿意,自己就是那个男人,那个让刀荼靡爱着,华渺渺着迷的,男人。

但那些字句,就这样倾泄而出,毫无阻碍。

正确的,几乎就像,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让他万分妒恨的家伙。

即便如此,也甘心;若是如此,也情愿。

“如果,我是铁子正。”他咽下嘴里的苦涩,定定的哑声重复,心疼的柔声诱哄:“我会告诉你,你可以哭了……可以了……真的……”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渺渺战栗着,湿气满布,热气遍身。

“为你爸妈流泪……为你小妹流泪……”

眼好酸、好涩,某种热烫,随着他说的话,泉涌了出来,蓄在眼眶。

“为你自己,流些泪……”

心如此酸,那么痛。

她颤抖不止,抬头看向蓝天,却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下一秒,眼眶里,有东西涌出,滑下脸颊。

先是一滴,跟着是一行,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那,是如此模糊的世界,教人伤心,却也安慰。

渺渺将脸,重新埋在他肩头,抖颤无声哭泣,热烫的泪,浸透了他的衣衫。

拥着怀里的小女人,孔奇云看着模糊不明的前方,更加收紧怀抱,只觉心疼。

“哭吧,没事的,没有关系……”

她呜咽出声,将他抓得更紧,然后慢慢从无声啜泣,渐渐变成大声哭号。

他始终抱着她,陪着她,任她哭湿了肩头,用泪水和鼻涕,毁了他第三件衣服,第一件衬衫……

回到家,己近黄昏。

她哭红了眼,时不时,泪就会掉下来,像是要将之前没哭的份,一次补完。

他煮了稀饭给她吃,替她洗碗,帮她放洗澡水,替她拿浴巾和换洗衣物。

当她走进浴室时,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原以为他走了,泪又无声的流,但几分钟后,门外又有活动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他轻敲着门,要她出来。

她爬出浴缸,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开门,只见他站在那里,也洗过了澡,换了另一件衣服,手上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回家过,又来了,没有将她一个人留下。

渺渺红着眼,泪悬在眼睫。

他把毛巾搁到她头上,替她擦拭湿透的发,然后拿来吹风机,将其吹干。

十分钟后,她全身干爽又干净,只有眼眶和鼻头,依然湿润,泛红。

她不应该这样依赖他,但这个男人是如此温柔。

当他上床将她拥在怀中时,她完全不想反抗,只是就这样依偎在他温暖安全的怀抱中。

夕阳,已西下,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无踪。

他没去开灯,她也没有。

“你房间的冷气,坏掉了。”他抚着她的发,悄声开口。

“嗯。”那台冷气,已经坏了很久,她吸着鼻子,道:“我忘了请人来修。”

“明天,找人来看看吧。”

“好……”说着,泪又涌,再次湿了他的衣。

“对不起……”即便如此,她却仍趴在他的胸口,不想动,只抽噎的说:“你不应该……回去换衣服的……”

“没关系,这件比较旧。”他说。

“才没有……比较旧……”她咕哝,哭着戳破他的谎。

他轻笑,只抬起她泪湿的小脸,吻去她的泪,亲了一下,她红通通的鼻头。

她愣了一下,红着脸,轻捂着鼻子,羞窘脱口:“你做什么?”

“转移你的注意力。”他眼也不眨的说。

“我现在……这么丑……你怎么还会……想吻我?”

“不知道。”他伸手抚着她哭红的眼,想了一下,才道:“大概是,想安慰你吧。”

说的人,一点也不害羞,她这个听的人,却羞得连耳朵都红,不由得又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却还是不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死抱着人家很槽糕,但她真的,暂时无法放手,她需要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温暖而结实的存在。

也许再一下下,也许再十分钟,最好……最好……能更久……更久……

“孔奇云……”

“嗯?”

“天黑了……”她的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摸,开口:“你……不回家可以吗?”

他握住她的手,回问:“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那句话,在湿热的夏夜里,盘旋着,缭绕着。

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她的心跳,怦怦。

那是一个问题,她知道,他反问,是为了给她选择。

她还可以把话收回来,和这个男人,只做邻居,只当朋友。

可是……

沉默,蔓延空气中,让他心紧,眼角也抽紧。

然后,他听到她小小声,吐出了一个字。

“想。”

夏夜,漫过天际。

银色的月华,悄悄透进。

他房里的灯没开,她屋里只剩月光,微微亮。

渺渺能听见、能感觉到,耳下胸膛里的心,加快了速度。

“你要确定。”他沙哑开口提醒。

也许她不应该留他,应该再等久一点,应该等她冷静一些;毕竟,他就住在隔壁,若一个不好,将来见面都尴尬。

但她喜欢他,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而且她不想再度过,另外一个孤单寂寞的夜晚。

她不该利用他,可她这辈子,从来不曾对哪个男人,有那么深的欲望,她想要他,想到身体都在痛了。

再说,如果他对她没那个意思,今天就不会来了,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他让她安心,驱散了,她的恶梦……

她昂首,瞧着他。

月光下,男人的脸,微微紧绷,黑色的瞳眸幽幽,大手仍轻握着她的手。

渺渺以另一只手,撑起自己,俯看着他。

女人微凉的长发,垂落,拂过他的脸,搔着他的颈,落在他的胸口。

他屏住了呼吸,只见她抽回手,抚着他脸上的线条,停在他的嘴角,然后缓缓低下了头,生涩的舔吻着他的唇,轻轻的、柔柔的,碰了一下、再碰一下。

他的心跳,因她,跳得更快,她可以感觉到。

“我想……”她贴着他的唇,趴在他身上,小声道:“我很确定。”

他的黑瞳更黑,仍没有动。

渺渺心微晃,自信心往下掉了一点,但下一秒,他抬起了手,抚着她的后颈,压低了她的头,给了她一个终生难忘的吻。

那个吻,点燃了火,熊熊烧着。

她喘息着,热到头晕。

不知在什么时候,两人交换了位置,不知在哪分哪秒,他脱掉了她和自己的衣服,也或许,是她脱的,她不确定。

一切,变得极热,热到朦胧。

夜,很热。

他的手,也热;他的皮肤,好热;他的唇,更热。

她喘息着、瑟缩着,紧抱着这个热烫的男人,想要拥有他,更多更多……

夏夜,极热。

她无法多想其他,只能攀着他强壮的身体,感觉他的热,感觉他热烫的汗滴落心口,感觉他在身内、在身外,包围她、填满她,引发阵阵难以抑制的悸动。

她喘息着,紧咬着唇瓣,泪失控再飙。

他吻去她的泪,握住她的手,再用唇舌撬开她蹂躏嫩唇的贝齿,但没有停下,那温柔又强硬,怜惜又霸道的动作,他持续将那感觉累积,直到她和自己,一起越过了那极致的高峰。

恍惚中,渺渺感觉到他粗喘的气息,仿佛听到他说了什么。

但她累极,只觉慵懒,无法明辨。

“你说什么?”她哑声询问,那压在身上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秒,才翻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上,亲吻她的额头:“没什么,我没说什么。”

她想再追问,但倦意己上心头。

“睡吧。”他说,轻抚着她的发,悄悄哄。

他的动作,如此温柔,教人贪奢、眷恋。

沉入梦乡的那瞬间,她忽然理解了,他刚刚说的话语,那个她第一时间,没有听清楚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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